沿途一路寻着中意的酒家,在小巷口遇到了一座酒馆,门上的牌匾竟只有其他酒楼的一半尺寸,仿佛是刻意往小了改,上面提的是:【此间】酒坊。
门左题:此间苦酒
门右挂:长埋此间
字简却意长,从字里行间能读出酒家愁苦/寄思之情。
踏入酒馆,里面散落着只几桌应该是常客。
曲九方寻下位置坐下,已有小二跟来,只立在侧旁,却不催单。
旁边又来了一桌,四个皆是大汉,刚坐下便已开始叫嚣。
小二示了礼貌,方离开去应付另一桌。
“客官,您要点什么?”
“怎么这么久才来!罢了、罢了,你这都有些什么酒?”
“窑藏的女儿红,陈酿的过山汉,浸药材的老黄,还有特酿的随意百味酒...”
“百味酒?起个这么俗的名字。”黑须大汉故作疑虑道,“这酒不会难喝吧,要是不好喝怎么办?”
小二闻言,依然保持着微笑,解话道:“客官,我们这的叫随意酒,这酒儿它不讲好与不好,只讲随意不随意。酒您讲它好喝,那是您喜欢,可您讲它不好喝,它也只是在您这儿不合口,碍不着别人讲它好啊。”
“你怎么说话呢!”黑须大汉拍案站起,抡起小二的衣领便怒道,“你这小二甚是无礼,这酒也铁定是难喝!今你要不给老爷我赔个礼,老爷我砸了你这酒馆!”
曲九起了兴致,就是外行也能看懂这黑汉明显是来生事的,反而是这小二从一开始不似其他酒馆的那般唯唯诺诺。
黑须大汉提起小二,抡拳正待胁迫,突然从高处射下一道黑影,砰击在大汉胸口,然后滚落到地上。
黑须大汉跌退几步,撞到桌脚上,面容痛苦嘶喊,奇怪的却是未发出嘶喊声音。
曲九看向滚落在地上的物体,竟是一枚桃核?
黑须大汉的同伴纷纷站起来,吃惊的看着小二!
小二脱了身,不逃反而进言道:“本店的美酒与恐怕几位的舌苔不合,还请几位出门,另觅他处。”
黑须大汉怒眉张口大骂,可骂声却半响发不出来。
旁边另一大汉看来性情也烈,丝毫未被慑住,怒目圆瞪,指着二楼就喊阵:“你这厮,可敢...”
“砰!”只听又是一声,又一枚核桃滚落在地。
喊骂的大汉吃疼的惊叫一声,捂着头盖骨侧边,又一时安静下来,然后突然自己伸手在自己面前晃,晃停了,竟开始胡乱的哭喊,嘴里念着什么,似是已经失明?
几个同伴皆是目瞪口呆,再不敢逗留,扶起两个,匆匆逃出去。
小二回身,向刚刚射出两枚桃核的二楼方向恭敬鞠躬,然后才回来听曲九点酒。
“好厉害啊,刚刚那个是你们保镖吗?”
“那位是我们酒馆的老板。”
“你老板的功夫好厉害,他也是江湖中人吗?”
“老板以前的事我们并不清楚,客官,你还要点酒吗?”小二的话里已经有些不想回答的意思了。
“嗯,就先来一坛那个随意酒吧。”
“这百味酒不装坛卖,客官,您得说个斤两。”
“这样,那先来四两,喝兴了再添。”
“好咧,您稍等!”
一会,酒菜上齐。桌上摆上了三盏白瓷酒壶,分别贴着甜、辣、苦三张红字。
打开壶口,摇一摇,三壶里散出三股不同的酒香,还有一口白瓷碗和一只桶柱状的竖立握杯。
曲九数着三壶、一碗、一握杯,指着白瓷碗盛着的酸水,问道:“这是什么?”
“这碗里装着的是醋,您可加可不加。”小厮耐心的解释道,“看客官您是第一次来,我给您介绍一下。我们这的百味酒,是三种特酿的甜酒、苦酒和辣酒,按随意比例调成的混酒,您把这三种酒按自己喜好的比例倒入这握杯里,再按喜好是否添入几滴醋,然后盖上干净的酒布,抬起,再迅速按到桌上,这百味酒就随您的心意调成了。”
曲九观着其他酒桌的模样,依样画葫芦,最后盖上酒布,抬起再定桌,酒成。打开立刻闻到浓郁的酒味从握杯里散发上来。
“好有趣的喝法!”曲九迫不及待的饮下一口,竟不注意呛到了几分,“咳、咳咳...”
“酒,喝的可还尽兴?”
曲九点点头,正要抬头夸赞这酒,突然看到对面已坐下一人。
“你、你怎么来了?”曲九看向站在他身后的两个护卫,有点心虚的别过头。
南极天拾来了曲九刚饮过的握杯,凑到鼻下嗅一嗅,竟一饮尽余下的半杯。
“喂!”曲九看到酒被喝去,反应竟是怒拍案而起,惊得四座都投来猜疑的目光。但反念一想,曲九却平静下来,坐回去,抨击道,“你这样冒冒失失去拿别人的酒喝,就不怕里面被投了毒,那可就一命呜呼了。”
“曲九你多虑了,就算里面投了毒,也已有你以身为本王试过毒。”
“你!我真应该往这酒里倒上十斤砒霜,把你嘴毒死算了!”曲九生气着,突然抓住了什么,追问道,“你刚刚叫我什么?曲九?你不是一直叫我曲九姑娘的吗?”
“咳、”南极天掩饰过去,站起来将走,“喝也喝够了,该回去了。”
“啥?我才刚坐下,喂!你别走,要走你也先把我账结了,喂!”
...
回到府里.
“诶?你们王爷呢?”曲九刚洗浴完,出来未见到南极天,随口问道。
“王出去赴宴,今夜不在府中。”连二郢回答。
“又出去了?”曲九不乐意的靠到桌上,心情莫名的烦燥。
想一想,自己最初下山就是为了找师兄寻个真相。如今师兄见到了,可师傅的死因却仍旧没有头绪,反成了无头悬案。
和南极天接触,一开始是因为天机卜被收去,曲九才迫不得已跟着南极天。现在天机卜已经取回了,按说曲九应该是没有理由再留在这了。
可经历上次仓凰山偷跑未成,反被南极天半路劫回。此次若再不告而别,不免显得自己是在仓促逃跑,反而心虚。
本想要找一个好时机跟南极天说说清楚离开的事情,可这王爷却整天神龙见首不见尾,好不容易今天见上一面,却完全忘了提到这件正事,南极天便又消失了。
这样拖下去不是个办法,曲九决定用占卜的方法,算出一个见南极天的途径。
曲九掏出天机卜,上掷落下,点数占位,双卦都占的乾位,却又是逆数...
逆乾卦!这是一卜大凶之卦!
“你们王爷...去了那座府宴?”曲九开口,声音里竟含着一丝颤抖。
连二郢有些疑惑,看曲九的表情,仿佛在骇惧什么?
“曲姑娘,王吩咐了,您今晚不能离府。”弘分衍尽责道。
...
“所以说了,卦象逆卜,喻凶。双卦逆卜,喻劫。何况还是乾卦!逆乾卦所占之人越是富贵,此劫越是凶异非常!”曲九解释的气愤上头,“那家伙今晚会遇到危及性命的事,现在立刻去把他叫回来!”
连二郢和弘分衍面面相视,开口劝道:“曲姑娘,江湖术数迷信不得,王只是去城守府赴个宴,并无危险,你勿多忧。”
“正是,现在已是休战期间,北军也尽数退入小羊岭,距此有数十里地,城中尽属南军,防范森严,再说也有曹侍卫一行随同,王怎可能出事。”
“你们!”曲九气的脸色憋红,“柳湘子呢?让他过来!”
“柳将军等人都在城外扎营练兵,天黑后便不入城中。”
曲九还待再言,府外面突然响起热闹的声音,曲九询问。
“这是曲姑娘你早上叫的戏班。”
“戏班!”曲九惊觉什么,回头去看卦象。
双乾卦虽然逆行,但并不相行,也就是说尚未成死劫,还有生门,生门指着兑位,正是戏班进来的方位。
此劫,有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