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回家么？”库奇捋顺干枯的头发，一只手插进口袋里。在他脚下，半身焦黑的少年在开裂的地面上努力攀爬。少年的脸孔只留下一半残余，另一半上满是可怖的焦黄血肉。浓黄色血水大块大块从脸上脱落，而少年嗬嗬喘息，手臂伸长，仍努力在干裂的地面上爬动。
金色长枪贯穿他的身体。少年眼中最后的神采黯淡下去，手臂垂落到地上。
库奇舒展身体，放眼望去，曾经繁荣的小镇已成一片焦土。智能战机在低空盘旋，机翼斩裂虚空发生刺耳的嗡鸣。屠世火之下，没有任何居民能够逃离。
“四级中危，神秘系。”库奇默念，随即抬头望向天空。黑夜里并无星火，只见扭曲中惨烈的硝烟。
“神秘系……这城市保卫者，觉醒的是越来越多了。”摇头，他按下手掌。
浮现于大地的屠世火瞬间熄灭，定居长阳镇二十万人口，无一幸免。
“该去下一座城市了。”
恶魔一般的身影拔地而起，踏上飞行中的智能战机头顶。战机猛然加速，载着他向东方急速飞去。
猛然一道恢弘雷光从天而降，高强度合金打造的战机当空瓦解，分裂成碎片残骸。库奇从空中翻滚而下，狼狈地摔到大地上，激起漫天烟尘。十里开外，浑身遍布雷霆的洪龙龙收起手机，纵步跃上千米高空，径直向库奇踏去。
“洪龙龙！”库奇发出咆哮，于深坑中跃出，一拳击中洪龙龙踏下的脚掌。俩人撞击之处大气震荡，凭空生剧烈的风暴。片刻的僵持后，洪龙龙狂吼一声，脚掌落到库奇胸口，全力压制着他再次落下地面。
“洪龙龙！”库奇再次咆哮，随即被踏入尘埃萦绕的大地之中。
三架灰色战机从空中急速掠过，星星点点的激光如骤雨向洪龙龙袭来。八十米高牛头巨兽一步跨到他面前，挥动巨大的手掌轻易将激光挡住。趁这个机会，库奇再次跃上一架战机，在另外俩架战机护卫下全速逃窜。
“洪龙龙！等着屠瑟涅夫庄园的报复吧！哈哈哈……”
“巅峰高危级体质配合强大的智能战机，这库奇确实难抓。”恢复人形的牛披上一件披风，沉声说：“虽然收到城市预警系统的信息，却还是来迟了。”
洪龙龙蹲在山丘上，默默地看着战火纷飞的小镇。刺鼻的焦臭味弥散在这片空间中，隐约听见怨惨者的哭叫。
“针对保卫者的城市屠杀越来越频繁了。”洪龙龙说：“必须采取措施，让松散的超能力者联合起来。递交给市政厅的申请书还没有回复么？”
“我劝你还是别做梦了。”牛嗤笑：“我们受军事科的防备，你也一样。他们看待我们态度暧昧，看待你也一样。”
洪龙龙朝地上吐口痰，一脚将土丘踩成碎块。
“我们走。”
再次回到稽查九所，地面覆满尘埃洪龙龙回忆起第一次来到这里的场景。那时他押着蛇，赵安平在前面，背影踏实得像只骆驼。
“空气越来越不好了。”从漏光的地方偏入一丝丝浮尘，蛇厌恶地挥手。
“真不喜欢在这里。”
洪龙龙把破烂的主机挪开，拆下显示屏，弄到一堆晶体管和电源线。
“你觉得军事科把这个地方送给我们是什么意思？”龙掀开地板，露出埋藏在地下的三把步枪。他拆装下一把，试了试准星。
“可能我英俊的外貌打动了他们。”牛龇牙咧嘴，笑得好不诡异。
“这不奇怪。城市保卫者联盟结构松散，没有任何一个超能力组织会有我们这样强悍的破坏力。上个月我们阻止了四起针对百万级人口城市的高危袭击，也许他们想借此拉拢我们也说不准。”景安国蹲在洪龙龙旁边，协助拆那些电脑主机：“洪龙龙，我有个疑问。”
“说。”
“你为什么喜欢捡破烂？”景安国甚感牙酸：“显然你造的东西成本不高，你需要的材料在哪里都能淘到。”
洪龙龙冷哼一声，继续埋头翻检。
“你有所不知，乌龟。”龙沉痛地说：“洪龙龙当年有过一段颠沛流离的生活……”
“我就搞不清楚了。”景安国望着龙：“一个拥有建造电能武器才能的科学家，一个中危级破坏力的超能力强者。他为什么忍受二十年这样乞丐一样的生活？”
“哦。我说过他有一段颠沛流离的生活……而且相当没有尊严。这还是他以前的同窗告诉我的，你要知道，从他这个闷葫芦嘴里抠一星半点的消息简直比登天还难。”
“洪龙龙，你这个人之前是怎么回事？”蛇也好奇地问道：“怎么会把自己隐蔽到这种程度？甚至到这一年之前，在世界上都没有过你的传说，这在超能力者身上简直是不可能发生的，尤其你还是这么天才的年轻极客。和我们聊聊吧。”
洪龙龙厌烦地丢掉手里的东西，一屁股坐在地板上。
“好吧，好吧。”他说：“不过也没什么好说的。我跟你们说过我小时候被拐卖了，是个孤儿，那时候我在霸城四处流浪，这也就是九二会战以后不久的事，我记得很清楚。那时候街上到处是安全警察，安保司的人往城外撵非法市民，一个低危级超能力者都会让全城战战兢兢……我那时候很聪明，那时候是真的聪明，我说不好。总之，通过捡路上的报纸和在垃圾场淘旧书这样的方式，我在十四岁时考进了安阳中央学府。跟你说你也不相信，我当初学的是新闻，如果不出意外，毕业后就能到一家报刊社工作，从此西装革履酒足饭饱。那时候我还没造电能炸弹的打算，光辉灿烂的未来在朝我招手……但是，呵呵，中间出了点意外。”洪龙龙摇摇头，笑得很无奈。
“发生了什么？”牛蹲下来问。
“我也不清楚。”洪龙龙露出困惑的神色，同时指向自己的头顶：“但是进入学校后，我好像突然间变笨了。”
“以前能轻松理解的数学公式和物理规则全部遗忘，语言感知能力变差，记忆力骤降。同时，我也在某段时间里经历了没有缘由的烦躁和暴怒，原先的朋友疏远了我，我什么都失去了。”
“我变得越来越冲动，对周围的世界缺乏兴趣，想要逃离一切。你看看莫雨桐之前对我的态度，大概就能推测我当初是怎样的为人。”
“这种情况下，理所当然是没法顺利毕业啦。我一步步从辉煌降落谷底，心灰意冷，一心只想结束这荒唐痛苦的一生。于是我走到河边打算自尽，遇到一个少女。夜色很深，我记不清她的长相，只依稀记得她有一头火一样的长发，一直拖到脚跟。”
“你跳了没有？”
“我跳了。我才不管河边有没有人呐，女鬼我都不怕。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当我醒来的时候，意识到是另一个女孩把我拖上来的。这个女孩跟我絮絮叨叨说了很多，无非是让我看开点之类的话……我四下张望，那个红头发的少女不在了，就好像从来没出现过似的。”
“你说了半天。”牛深思：“跟你做炸弹有半毛钱关系！”
“本来关系就不大，我是说这是我印象里最深刻的几件事……之后我搬到龙华市长居，在一家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打工。打算做炸弹是去年的事，因为我一个人住太无聊了，所以想找点事干。我在图书馆办了证，整日钻研电磁学。说来奇怪，从那以后我学什么东西都进度飞快，那些读的书籍看得资料就好像本来就在我的脑海里，随着记忆一点点清晰，实验操作也越来越精细，头脑像上了润滑油。我一口气攻克无数技术难关，用最简易的材料制造出大量电能武器。基本情况就是这样，后来的事情你们也清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