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凌漆到房间时，首先趴到床底下。龙正躺在地板上吸烟，跟他大眼瞪小眼。
“洪龙龙你过来。我发现你老婆勾搭野汉子。他就在床底下。”
洪龙龙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没叫他们打起来。龙夹起香烟，闷闷不乐地出去抽，景兰巧跳下窗时狠狠踩了凌凌漆一脚。洪龙龙四下瞄一眼，没看到死神的身影。
“最近该在条顿帝国看电影吧。他这个人喜欢到处旅行，谁都不知道他在什么地方。”
洪龙龙悠然神往，心想那还真是自在啊。
他给龙简单介绍一下。三人打算开车去废弃的稽查九所，福满楼给锁在里面。景兰巧留在家看门。开门正想走的时候洪龙龙被房东拉住，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臭骂。
“长能耐了？牛逼了？成天不学好，几个人挤一间房子也就罢了，男男女女都住在一起，成什么样子！”
洪龙龙低头装孙子，这种事他还真没法多说。景兰巧从房里跑出来，细声细语地解释求情。她这阵子在屋子里混了脸熟，租客们纷纷帮她说话。房东好容易熄了火，关门时狠狠瞪他一眼。
“找个女朋友斯斯文文的，还不珍惜。早晚被人绿了。”
洪龙龙脸灰得像狼。景兰巧偷偷朝他扮鬼脸，龙和凌凌漆暗自发笑。
三人到了九所。龙二话不说，先把饥肠辘辘的福满楼抓出来，饱以一顿老拳，凌凌漆在一帮帮他按住。福满楼被揍得滚地上惨叫：“为什么这样对我！我做错了什么？”
凌凌漆擦擦汗：“他做错了什么？”
“不知道。”
“那继续打吧。”
“你们够了。”洪龙龙很无奈：“让他把司空无敌供出来就行了。凌凌漆你好歹是体制里的人，多少文明一点。”
福满楼眼珠转了转：“你们在说什么？什么司空无敌，我什么都不知道！”
“干……”洪龙龙把龙推到一边，冲福满楼面前挥拳就打。电光缭绕中福满楼鬼哭狼嚎。龙帮凌凌漆点上烟。俩人都背过去，脸上不忍直视的表情。
“呀……你真残忍。”
作为小小的C级杀手，福满楼也不是什么难啃的硬骨头，被揍得鼻青脸肿后很快就老实了。洪龙龙下手重，一拳下来还附带电击和麻痹效果，一般人真的受不了。
“我坦白！”福满楼口歪眼斜，瘫在电脑上，眼肿到张不开：“组织跟司空无敌是有些暗线交易，但都是没过底线的小动作！大华政府都对我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呐，你们凭什么这么对我！”
“谁特么叫你查老子！”凌凌漆送他一脚，气顺了。
“你们在大华设据点，胆子也太大了。”洪龙龙蹲在他旁边：“目的是什么？”
“看你也是个混不上顶的。难道不知道，龙华有源人类生活过的痕迹？”
“源人类？”洪龙龙困惑地抬头。龙和凌凌漆一脸恍然。
“源人类，世界上80%能力者的始祖，九二会战的直接诱因。如果说有源人类出现过，龙华出现这样的格局也就不奇怪了。”
“什么是源人类，说到底，九二会战又是怎么回事？”洪龙龙追问道：“有关那战役的一切历史记录都含混不清，只是隐约提到了步行坦克，超能力混战和盖亚意志……真相一直笼罩在迷雾中，什么都看不真切，什么都看不明白。”
“你确定想知道？”龙怜悯地看了他一眼：“真相是残酷和肮脏的，就像历史。”
“不如聊聊好了。”凌凌漆换上一支烟：“与其一直嗅空气里的臭味，不如看到那副砌在墙里的尸体。弄清楚点，世界反而敞亮。”
于是龙讲述了真实的故事。
所谓源人类，他们一开始并没有人类的形状。或许是一条狗，一株草，一盆花，又或者是一枚草履虫。他们在被剥夺之后，才会形成人类的形状。源人类的一切都可以被掠夺，与其说源人类是生命，倒不如说他们是某种哲学存在，他们自出生就面临被剥夺的命运。大自然首先剥夺他们的“本质”，使他们变成人的形态，然后他们继续接受其他生命的剥夺。
成为人形的源人类思想如同水晶一般纯净无暇。源人类拥有不同的知识，他们的精神中孕含超越常人的种种美德，身体里埋藏无数不可思议的能力。他们的一切，包括精神，记忆和能力……全都能够被夺取。人类夺取他们能力十分简单，只要触碰他们的身体。世界上最初的超能力者，八成就是这样诞生的。
源人类每被夺取一点，就会向人类退化一分。宇宙剥夺了他们的一切后将他们丢在哪里？这一点无人知晓。传说被剥夺一切的源人类会变成真正的人类，然而这样的人类，也没有人曾遇见过。
围绕对源人类的争夺爆发国家级的战争，在种种战役里源人类被统称为“国家战略资源”。站战乱以正义为名，却无人洞悉真相。然后突然之间，所有源人类都消失了。城市意志觉醒，城市保卫者诞生，军事科和安全科成立。
人类跨入朝气蓬勃的新时代。
“故事就是这样。”龙摊开双手：“现在你清楚，所谓源人类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吧？”
“大概清楚了。”洪龙龙点头：“唐僧肉嘛。”
“呵，这比喻很形象……总之，有源人类的信息在这里的话，被屠瑟涅夫盯上也就可以理解了。众所周知，他本身就是初代能力者，从源人类身上捞到过大量好处，包括那超凡卓绝的智慧……”龙突然打住话头，面容古怪地在洪龙龙身上上下打量。
“看什么！”洪龙龙不满道。
“没什么……”
“合气道的人，能力大多是后天挖掘的，很多人同情源人类。人类利用了他们，甚至遗弃了他们。”洪龙龙吐烟圈，望向天花板上的蛛网：“十二散人大多不想跟超能力组织挂钩，一部分是因为看不起那些人巧取豪夺的嘴脸。同情源人类的不少，但掠夺他们的更多。我曾遇到过一名源人类，那真是世界上最美丽最奇妙的生命……透过她的眼睛能看到一个梦中的世界，甚至你最后会怀疑，自己是否正活在梦中。”
凌凌漆把福满楼带走了。洪龙龙领着龙到西郊转一转，在他震撼的目光中预定了一栋小型别墅。从西郊回来时洪龙龙一路哼歌，虽然刚才他的存款一路跌破四位数。想到景兰巧的笑容，突然他觉得很值。
“带泳池的？”龙翻宣传单：“一天到晚围着女人转，没出息你这样。”
“我也该弄套房子了。”洪龙龙叹息：“大华什么都好，就是房子死贵。要不是跟司空屠闹翻了，还真想再去讹他俩次啊。”
“你现在去他那碰瓷试试。”龙冷笑：“他怕会直接从你身上轧过去吧。”
狭窄的房间七扭八歪。鼻青脸肿的邻居帮忙收拾着一地狼藉。床外倒了，压着布衣柜零零散散。他们说，一个叫屠少的人把景兰巧抓走了。
寒风凛冽的楼顶，天色暗沉。洪龙龙站在栏杆上。
“不要乱。”龙对洪龙龙说：“他们一定会给消息。事情结束了，我一定帮你把那小子剥皮卸骨。”
“她从没在外面，呆这么晚过。”洪龙龙嘴唇抿很紧：“让我想想……”
他闭上眼睛。龙敏锐地察觉到，围绕他们的寒风似乎停滞了一秒钟。
他张开眼睛。
“我好像……”他困惑地说。
“我好像看见她了。”
飞驰如电的红色跑车，司空屠眼底闪耀复仇的疯狂。
紧跟在后的商务车里，尖嘴猴腮的青年在调笑：
“嘿。那小子艳福还不浅……”
景兰巧把头埋低，咬住嘴唇。
洪龙龙……
好害怕啊，洪龙龙。
车流经过城市最高的建筑电视塔。恶魔般的身影一脚踹离楼体，径自向高速公路坠落他没有表情也没有温度，只是在空中扯裂了嘴角。
那笑容尤其可怖。
八十米高的庞然巨物咆哮降临。嘈乱的呼喊声，车祸，混乱。
哥斯拉一掌将商务车拍成俩段，小心地勾起景兰巧放在掌心。尖瘦青年瘫在地上，目光涣散，眼看是傻了。司空屠跳脚大骂着什么，隔太远了，哥斯拉听不清。幸好它追这么远不是为了跟他吵架的。
能动手的时候绝不废话。它一脚跺下去，踩在凭空凝聚的灰霾手臂上。
“竟然还在城里！”第一时间赶到的姬留野咬牙。
哥斯拉打个响鼻，纵身向城南乐去。它的身躯在夜幕中逐渐缩小，消失在水泥建筑的丛林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