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飘来一片阴云,像周大夫的心情一样阴沉沉的。
他刚出城门,就催促小伙子走快点。小伙感激涕零,心想周大夫真是大善人。
周大夫确实心底善良救世济人,不过此刻他更担心赵队长。他是共产党安排在宁合县的一个地下工作人员,以看病救人为掩护,负责搜集宁合县的情报工作。黄泥鳅杀鬼子被通缉,就是他告诉赵队长的。如今赵队长枪伤在身,他怎么能不焦急?
他们急匆匆地正赶路,忽然,从林子里跳出一个人。
“周大夫,你出来了……”
还未等他说完,周大夫打断他说:“我急着给他娘看哮喘病,你媳妇的病等会儿看。”华子顿时明白了,原来周大夫怕华子说漏了嘴,若让这个陌生小说知道后果不堪设想。
“周大夫,俺媳妇也不知道得的啥病,这都吐血了,要不你先给俺看看。”
“哎,你这人咋这样?俺娘都不知道能不能挺过今天,俺把周大夫请出来就是医治俺娘的。俺娘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俺跟你拼命。”小伙子说到动情处,眼泪啪嗒落了下来。
华子是个土匪,这窝囊气从没受过,竟然有人威胁他,气得伸手就要打小伙子,嘴里骂道:“你他娘的不是要跟老子拼命吗?来呀,来……”
周大夫一把拉住华子,暗示他说:“家里的病人要紧。”
华子听了周大夫的话,这才住了手。
“你咋跟土匪似的。”小伙子怯怯地随口说。
“老子就是……”华子本来要说自己就是土匪,担心这小子告密误事,就话锋一转,“老子就是看不惯你这种人。”
周大夫劝停争吵,跟华子说:“要不这样吧,你跟我一起去小伙家里,等我医治了他娘的病,咱们一起去你家。”
华子还没说话,小伙说:“俺家就在离这不远的小王庄。”
小王庄离这也就四五里地的路程,华子见周大夫都这么说了,他也无话可说,点头同意了。
小伙子的娘得哮喘好些年了,根本除不了根,周大夫给她开了些随身携带的药,先减轻她的痛苦维持生命。
周大夫和华子赶到刘屯时候,已经是傍晚。刘老汉家大门紧闭,华子观察四周无人,“砰砰”敲了几下。
“谁呀?”刘老汉还未出堂屋就问。他赶紧让所有人躲在屋里的地道里。
泥鳅怕是鬼子,他背起昏迷的赵队长正要进地道。
外面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俺,华子。”
“你怎么才回来?”泥鳅冲华子发起脾气。
周大夫说:“不要说了,一言难尽。”
他大步走到赵队长窗前,见他脸色通红,用手一摸,脑门滚烫。他赶紧打开医药箱,打了一针退烧药。当他看到赵队长的伤口时,不禁心疼的叹口气,子弹差点打到心脏。
赵队长发着烧身子弱,若这个时候动手术取子弹,怕出意外。但是如果这时候不取出子弹,要是发炎了更不堪设想。就算取出子弹,周大夫也没有消炎药,也会危及生命。
抗战时期,消炎药比钱都金贵,他原来买过一批药,都交给组织送向战场了,因为那里每天都有流血牺牲。再说了,现在鬼子对消炎药管控特别严格,若发现私人诊所有消炎药,都会没收药品和抓走人。
泥鳅见周大夫束手无策的样子,以为赵队长活不了了,他着急的问:“周大夫,赵队长是不是活不了了?”
“胡说!”
“那你救他啊,他都快……你还愣着干嘛?”泥鳅责备周大夫说。
“黄泥鳅,你别急,周大夫不是再想办法吗?”周凤轻声劝说泥鳅。
周大夫紧皱眉头,说:“我也不瞒大家,赵队长还有救,不过得用一种消炎药……”
“啥药你倒是上啊。”泥鳅打断周大夫的话急切的说。
“我没有这种药。”
“你说你,让你请周大夫来,你也不告诉他赵队长什么病?要是跟他说了,他会不带来那个啥药?要是赵队长有个三长两短,老子毙了你。”泥鳅瞪着眼睛,冲着华子发火。
华子觉得委屈,大老远找来了人,最后还落个这下场,再怎么说他也是土匪出身:“你动老子试试……”
眼看他俩要打起来,周凤斥退了华子,珠子把泥鳅拉在一边。
“好了,这不能怪他,我店里也没这种药,现在这种药鬼子管控严格,私人诊所和药铺都没这种药。”
“那么说,赵队长没救了?”刘老汉问道。
“办法倒是有一个,不过太危险。”周大夫缓缓地说。
“啥办法?”泥鳅推开珠子凑到周大夫跟前问。
“县城RB军医院。”
“不行,太危险。鬼子正找咱们呢,咱们要是去了不是自投罗网吗?”胖三不建议冒险。
“娘的没一点良心!赵队长救珠子的时候他没想到危险?他带的人都死了,他也成半个死人了,现在你说这话。”泥鳅说完,一脚踹在胖三身上。
胖三吓得缩着身子后退一步,再不敢说话。
“赵队长是因为救俺才这样的,俺去找药。”珠子说的义正严辞。
“俺山寨早听说赵队长是打鬼子的好汉,俺敬重他,俺也去。”周凤说完去,下面的几个兄弟也嚷着去。
“又不是去赶集,去那么多人干嘛?还没进城就被鬼子抓到了。不行,就俺跟珠子胖三去,你们在这等着。”泥鳅的话不容置辩。
“泥鳅说的对,去的人多目标大,容易暴露,还是他们仨人去吧。”周大夫同意泥鳅的说法。然后,他特别叮嘱泥鳅那个消炎药叫“盘尼西林”,拿到药赶快回来。又叮嘱他一定要注意安全,不能跟鬼子硬拼。
胖三本来不想去,但又怕泥鳅揍他,极不情愿的跟在泥鳅身后。
下午天还阴沉沉的,晚上天似乎放晴了。天空中几个星星看着泥鳅,泥鳅此刻也在注视它们。
“你们真带劲,想出来就露个头,不想出来就憋在天上。”泥鳅低头瞅瞅自己,突然羡慕起它们。心里这样想,嘴却硬:“俺之前比你们快活多了……”下面的话他不再说,他怕自己难受,也怕他们难受。
“泥鳅哥,发啥神经了?”胖三见泥鳅对着天空喊话,取笑他说。
“滚一边去……”泥鳅一把推开他继续往前走。
快要入夏,夜晚不怎么冷。一阵风吹过,夹杂着抽穗麦子的清香。
“哎,胖三,你说收了粮食后你第一件事要干嘛?”泥鳅边走边问胖三。
“那还用说,这小子肯定磨一袋子面,再蒸一大笼馍,大吃一顿。”珠子笑着替胖三回答了问题。
“还是珠子了解俺,嘿嘿……”胖三嘻皮笑脸的附和,好像真的看到跟前有一大筐馍,馋的咽了口吐沫。
“吃吃吃,就他娘的知道吃!”泥鳅早就想到胖三要这么回答。
“嘿!泥鳅哥,听你口气你收了粮食不吃啊?”胖三这么一问,珠子也好奇起来,站在泥鳅身边等他回答。
泥鳅本来想说要蒸很多馍,不是自己吃,而是放在坟前祭奠乡亲们。他最终没有说出口,岔开话题跟他们聊起他的。就这样,三个人边走边聊,渐渐离县城近了。
他们躲在城门口斜对面的一个土坡上,商量怎样进城。望着灯火通明戒备森严的城门,仨人心急火燎却没有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