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小平最近陷入极度的恐慌中。赵梦琼以古训来而不往非礼也为人生的一大准则,她致电高小平将在本周末莅临BJ。
高小平倒真希望投之以李,报之以桃。去HN的所有开销由自己出,那么,赵梦琼来BJ,所有的开销应该由她来承担。客人远道而来,按理应尽地主之谊,不该让人家破费,可自己当初去HN,开了先例,大气豪爽,显摆得没有节制,一马当先,吃喝玩乐的费用一律由自己掏腰包,导致本月开销严重超支。现在真叫一个窘迫,生活费都要节省,更不要说承担赵梦琼来BJ的费用了。
可是,自尊心作怪,他不愿让赵梦琼看扁自己,非要再显示一回,因此,难免要东挪西凑。
他明知道张金佑当前的全部资产只有他奉还的1500元,事实上,现在可能更少,但他忍不住。在公司里,他收敛平常活泼的神情,满脸诚恳的对张金佑说:“金佑,好兄弟啊。”
张金佑一听,知道情况不妙:“怎么了?今儿个阴阳怪气的。”
“没什么!没什么!”高小平瘫痪似的坐到沙发上,欲言又止。
“跟我你还客气,没意思啊。到底什么事?”张金佑饶有兴致地问。
高小平抹了抹额头的一绺头发:“赵梦琼要来BJ了。”
“当真?”张金佑怀疑说。
“我骗你作甚?”高小平反问道。
张金佑靠近高小平坐下来,拍他的肩膀说:“这是好事啊,看你垂头丧气的,难道本周移情别恋,不喜欢人家了?”
高小平耸了耸肩,与张金佑保持一尺的距离,表情显得极其痛苦,看了令人顿生怜悯,他说:“来,我是挺高兴的,但问题,你知道,经费不足。”
张金佑“哦”了一声,没有吭声。
高小平不肯放过他:“你给我想想办法。”
张金佑稍一犹豫,完全忘记几日前讨债的艰辛,拍着胸脯道:“放心,兄弟我会全力支持你,钱的事,我帮你想办法。”
高小平像遇到救星一样,心神瞬间为之振奋,他站起来,紧紧握住张金佑的手,千恩万谢说:“拜托了,兄弟。”
张金佑轻松无忧地说:“不用客气。”
张金佑侠肝义胆,要为高小平解决活动经费。他的办法就是向刘梦婷借钱。当然,他有充分的信心,刘梦婷一定会把钱借给他。
张金佑与刘梦婷,俩人甜言蜜语,谈天说地,张金佑自以为到了无话不可谈不可说的地步,当他见到刘梦婷,想起借钱的事,不知怎的,良久难以启齿。
晚上,刘梦婷有一班飞机要飞往HN,张金佑去送她,在机场的楼道里,他目送她走一步步走近工作间,然后又眼睁睁的望着她轻慢的步入机场。
刘梦婷回头来看他,隔空向他挥手,他也朝她挥手,突然,他喊起来。
刘梦婷不知道他说什么,她让同行的两位空姐先行,自己往回走,张金佑奔跑过去。
“你说什么。”俩人相距不过一米,刘梦婷说。
“我,我,没什么,你早点回来。张金佑恋恋不舍。
刘梦婷大胆的上前去拥抱他,在他耳边温柔无限地说:“我会的,老天保佑,我相信这次不会延误的。”
张金佑傻傻地望着她,不知所言。
刘梦婷松开她,拎起行李箱,再次离开。她的身影缓缓的挪动。
张金佑只觉得机会在刘梦婷的步伐中一点点消逝。
他终于忍不住,叫道:“梦婷。”
刘梦婷止步掉头看他,只道他是不忍相离,劝慰道:“回去吧,我很快就回来了。”
张金佑大踏步走上去,出着粗气,嘱咐道:“注意安全,早点回来。”
“恩。”刘梦婷心里美滋滋的。
“你可以借我点钱吗?”张金佑嗫嚅说。
“什么?”
“我,我,我忘记带钱包了,借点钱,我打车回去。”张金佑眼神涣散,东瞧西望,深怕被旁人听了去。
刘梦婷情不自禁笑了起来,躬身打开行李箱,拿出钱包,给了他贰佰元。
在飞机即将要起飞的时候,刘梦婷走到登机口,向外望了望。在人潮中,在钢筋水泥的墙壁阻隔下,他没有看到张金佑的一脸仓皇相。
张金佑在机场逗留一阵,飞机已经起飞,那时候,刘梦婷已经系好安全带,飞机划过一条折线,冲上了云霄。
售房部冷冷清清,高小平同几位同事兴致勃勃在都地主。
张金佑驾到,高小平仰头瞄他:“你来打。”
“不打。”张金佑摇摇头。
“那事搞定没?”高小平打了个三带一,一点也不担心张金佑会掉链子。
“搞定了。”张金佑说。
“真的?”高小平甩掉手中的牌,把张金佑拽到一遍,迫不及待地问:“多少多少?”
“一千。”张金佑说。
“怎么才一千?”高小平嫌少。
张金佑把一千元拿出来又塞回钱包:“嫌少啊?那你向别人借去。”
高小平心急火燎,哪里还经得住张金佑的逗,他抢上去挽住张金佑的手:“别,别,一千就一千。”
张金佑从高小平还与他的一千五百块钱中抽出一千元借给了高小平,加上刘梦婷给的贰佰元,口袋了还剩下不到伍佰元,不过他并忧虑,大不了接下来的日子过得潦草些。
至于周六请郭川铃吃饭的事,他尚不能确定,因为他首先要满足刘梦婷,假如她当天不工作,那么便陪她,钱的事,大不了费点唇舌,让刘梦婷出;假如她要工作,那么便去请郭川铃吃饭,至于谁出钱,他才不担心呢。
周六很快到来,真不凑巧,刘梦婷当日还在HN,要晚上才能飞回。张金佑主动给郭川铃去了个电话,他打电话的目的一来是确定见面的时间地点,二来是说明请客的费用一律用郭川铃负责。
郭川铃跟他说了时间地点,对于从小就不缺钱的她,自然不把今天的开销放在心上。
早上十一点钟,张金佑钟乘坐地铁到郭川铃指定的地点,打电话给郭川铃,她要他再往前走五百米,右拐到小区五单元二十二楼2206室。
张金佑照着指示,到了2206室的门前。
他轻轻地扣了扣门,门很快打开。
“小张,是你啊,欢迎你。”一位中年男人穿着一件白衬衫,戴着花边眼镜,正是郭康年教授。
“郭教授,你好。”张金佑礼貌地喊道。
张金佑走进一尘不染的客厅,在软绵棉的沙发上坐了下来,郭教授倒一杯清茶给他,张金佑起身双手接过来:“谢谢郭教授。”
郭康年也在沙发上坐下来,爽朗地说:“小张,不瞒你说,小女听说你要来,现在还在梳妆打扮呢。”
“恩,女孩子家爱打扮,是很正常的事。”张金佑说。
郭教授说:“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女孩子爱美,是因为男孩子更爱美。”
张金佑点头道:“郭教授说的是,但我今天来,一是看看郭妹妹,二来也是拜访拜访你。”
郭教授揉了揉眼镜,正襟危坐:“哦,你想拜访我。”
“是啊,那天听您的演讲,真是如雷贯耳,一直想再听你的教诲,只可惜一直没有机会。”张金佑说。
郭教授:“你大学是学什么专业的?这么爱好文学。”
张金佑痛苦说道:“哎,我大学学医的,一直想换学校,转专业,只怪我瞻前顾后,如今医学不成,爱好的文学又没丢了,真是得不偿失。”
郭教授抚了抚鼻梁上的眼镜说:“文学这东西,未必真要在学校里面学,你完全可以自学,而且我相信你能学的好。”
张金佑喜道:“郭教授,何以见得?”
“你别忘了。”郭教授身子往前倾:“鲁迅是学医的,郭沫若也是学医的,弗洛伊德也是学医的,但这并没有妨碍他们在文学上哲学上的成就。”
张金佑沉思道:“郭教授说得对啊。”
“所以……。”郭教授还没说完,郭川铃颠颠跑出来,笑盈盈道:“金佑哥哥,你来了,我们走吧。”
张金佑瞧那郭川铃,一张清纯的脸打扮得煞是可爱。
不由分手,她拉着张金佑就往外走。
张金佑边走边说:“郭教授,我改天再来向您请教文学。”
郭康年站起来,摘下眼镜说:“不急,以后有的是时间。”
郭川铃说:“爸,你烦不烦,见人就谈你的文学,文学有什么用?”
郭康年假装没听见,对张金佑说:“小张,有空的话,欢迎你常来我家。”
“好的,好的。”张金佑刚穿好鞋,就被郭川铃推了出去。
天气有些阴沉。小区外,车水马龙,川流不息,一条笔直的大街伸展到碧源潭公园。
郭川铃到出库开了车,张金佑坐在副驾驶上问:“去哪儿呢?”
“碧源潭公园好不好?”郭川铃说。
“好。”张金佑说。
“不行,碧源潭公园太近了,我经常去那儿,太没意思,今天咱俩去一个远点的地方,你说好不好,金佑哥哥。”郭川铃一脸纯真的问。
“没问题啊。”张金佑干脆地答道,想,反正不用自己花钱,去哪里都无所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