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空下着灰蒙蒙的小雨,黄巢在雨中一路奔驰,回到了潼关城内,他已全身湿透,却是精神抖擞,连衣服都顾不得换就匆匆来到了何景略的军帐中。
慕容鳕趴在何景略的腿上还在静静的沉睡,自从潼关被夜袭之后,数日以来,她从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要么趴在桌子上浑沦的睡着,要么趴在何景略的双膝上。
黄巢为自己鲁莽的闯进来有些不知所以,看着眼前的情景,他似乎有些羡慕。
“大哥回来了啊。”何景略醒了,轻轻的拍拍还在沉睡的慕容鳕。
“事情突然,故而没有打个招呼就匆匆闯了进来,三弟切末见怪啊。”黄巢很是诚意的道歉。
何景略挥挥手,一笑而过。他对黄巢的为人十分了解,若不是有十分紧急的军情,绝然不会擅自闯入他人的军帐之中,更何况,他早就知道,在何景略的军帐中,不仅仅只有他一个人。
“相比大哥已经知道了沙陀起兵之事了。”
“是啊,为兄正是为这事前来找你商议。”
“此事我早已。。。。”何景略突然想起黄巢的身边竟然没有那个如影跟随的朱温,神色紧张的问道:“二哥没有跟您一起回来么?”
“嗯。”黄巢苦笑着说,“我让他暂时留在霸上了,也好随时可以提供一个及时的情报。”
何景略并不相信他的话,以他对朱温的了解,除非是他自己愿意,否则黄巢根本无法命令动他。“霸上这么危险,他干嘛要留在那里呢?”他心里想。
可是嘴上却没有多问,此时早已经不再是处理内部事情的时候了,更何况所有的一切还都是他的猜测。
“此事我早已谋划清楚,待二哥回来之后便可下达相应的行动了。”
黄巢感到有些莫名其妙,他张口便问道:“你二哥现在在霸上,回来恐怕还需一段时间啊。不如直接下达命令,待我大军到达霸上,正好与其相会,岂不更好。”
何景略不置可否,黄巢的这个想法显然比自己的更加完美,而且实施起来会节省不少时间,可是他依然义正言辞的拒绝了黄巢的提议,在他的心里,将朱温放在霸上这个与敌军如此近的地方,他放不下心。
哨兵再一次冒着大雨前往霸上,得到命令之后的朱温显然有些不悦,但他并没有说什么,他早已看透,除了何景略,没有人能够劝说的了黄巢。
“肯定又是军师在后面搞鬼,我看他就是担心我们立了一个大功,盖过他的风头。”朱温手下五魔将之一的狼殒抱怨着。在这暴雨之中马不停蹄的前进,对于他们来说,的确是有些苛刻了。
其他四位朱温的亲信也紧随其后的随声附和着,巧合的是,他们似乎都何景略恨之入骨。
“行了。”朱温面色凝重的说道,“此话只可在这里说,回去之后一定要管住自己的嘴,小心祸从口出。”
其他人被朱温如此训斥,一言不发,纷纷沉默着,可是胯下的战马却没有丝毫停下。
霸上距离潼关并不是多远,可是偏偏遇上暴雨,他们延误了些许时辰。
“来人,将狼殒五人全部拿下,立刻拉出去斩了。”朱温众人刚刚踏入黄巢的军帐中,双脚还没有立稳,就被这突如其来的呵斥声吓碎了胆。
早已埋伏在周围的刀斧手一拥而上,将狼殒五人死死的按在地上,令他们不能动弹。
“还不拉出去砍了,等什么。”何景略再一次下达了命令。
若是先前何景略一声令下,众人齐出将那五人纷纷斩首,或许朱温就没有了反应的时机,恰恰是这军士们举棋不定的微微一愣,给足了他准备的时间。
“且慢。”朱温暴喝一声,将身边的士兵打倒在地,“大哥,我兄弟众人所犯何罪?为何如此对待。”
坐在军案旁的黄巢一脸不知所以,从朱温他们进来到现在,事情发展的太快,根本没有给他思索的机会,而事出突然,斩杀五魔将之事,何景略竟然没有跟自己商量过一分一毫。
“二哥,大哥命令你们从霸上归来的时间,可否晚了几个时辰?”何景略冷冷的反问道。
“没错,但是,事出有因,主要是。。。。。”朱温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何景略抢了过去,“主要是狼殒这几个人又在贪杯误了时辰是吧,像这样的军中将领留之何用。”
错过了最为致命的机会,何景略知道,现在的他只能去编制几个莫须有的谎言,如此一般,方能不至于黄巢下不来台。
“你在监视我?”朱温阴冷的说,语气中充满了愤怒。
何景略乌尔一笑,淡淡的说道:“二哥误会了,看这五人摇头晃脑的样子再加上全身上下没有一处干净的地方,想不往他们贪杯的地方想都难啊。”
朱温知道,何景略在撒谎,可是在看他的兄弟们进来时的样子,的确是立足不稳,晃晃悠悠的,虽然心中十分不悦,却也无法反驳,只好辩解道:“狼殒他们马不停蹄的从霸上赶回来,所以才会如此的狼狈不堪,让大哥三弟见笑了。”
何景略本想再说些什么,却看到黄巢朝自己使了个眼神,只好沉默不言。
“看来是一场误会了,一场误会,大家都别往心里去。”黄巢打着圆场,这是他最为擅长的,在慕容鳕看来。
“那末将先回去换身干净的衣服,稍后在与大哥商议。”朱温悄悄地退下,连带着他那本该人头落地的五个兄弟。
“三弟,刚刚你怎么这么冲动,目前军情危急,临阵斩将可是于我军不利啊。”黄巢待朱温完全退下之后埋怨起了何景略,他对这个兄弟一向是言听计从,可是刚刚发生的一切实在是令自己有些恼怒。
“正是因为大战在即,我们命令刀斧手斩杀他们,只可惜,还是被他逃了,后患无穷啊。”何景略似是回答似是自言自语的说道。
李唐大军此时已经完全围拢在长安城的周围,剑南道与陇右军分属长安以南不到数十里的区域,而沙陀军也将不日到达长安以北山丘,驻守在长安城中的除了裴方的十万左武卫大军,还有近八万人马的禁卫军,看上去如同铁桶一般将整个长安城完全围拢起来。
何景略以奇兵埋伏在长安以北的林中,待到沙陀军到时,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杀敌数万,一时之间,扫清了北方的威胁,而朱温率领的十五万兵马与剑南道和陇右军形成对峙之势,双方打的焦头烂额,却谁也奈何不了谁。
负责中军的黄巢在何景略打破沙陀之后便挥师西进,一路之上势如破竹,很快便到达了长安城下。古老的长安城虽然久经战火,城墙却是愈发的坚固,再加上对方二十万兵马的据守,黄巢短时间内竟然无法突入半步。
就在中路与南路焦灼之时,长安城中的天子竟然在田以汾的怂恿下弃城而逃了,原本固若金汤的京师瞬间土崩瓦解,五万禁军护卫着唐皇一路西逃,余下的左武卫大军也全无斗志,缓缓地退出了前线阵地,奔着皇帝而去。
中和元年,金吾大将军张直方率众乞降,四门大开,迎接黄巢大军进城,原本应该处于战火之中的京畿竟然随着皇帝的出逃而幸免于难,就连黄巢本人都没有想到事情的发展竟然会如此的一帆风顺。
剑南道与陇右道的军马在朱温大军休整的时间悄然退出了主战场,原本按照何景略先前的部署,若是敌军撤退,须紧追不舍,务必使其死灰复燃。然而突如其来的胜利似乎冲昏了已经坐在皇位的黄巢,他将大军聚拢在长安城内,而朱温,就算是黄巢下了死命令,他也会找一个敌军埋伏的借口暂且退兵吧。
何景略率领北上之军进入长安城的时候已经过了三日,城门冷清的很,除了一个连他自己都不认识的小官前来迎接以外,再无他人。
“卸磨杀驴。”慕容鳕气嘟嘟的说道。
“世事无常,随心就好,虽然大哥已经占领长安城,不过李唐王朝的大部分兵马依旧存在,今日纵虎归山,他日后患无穷啊。”
“你呀,就别想这么多了,黄巢已经攻下京师了,你也该卸甲归田,我们找一个僻静的地方,种些花草,快快乐乐的过完余生不是很好么”慕容鳕一向憧憬着未来美好的生活,时不时的便要在他的耳边叨咕几句。
“我早就说过,如今的我已是一个废人,心中只有仇恨,你跟着我,不会有那样的生活的。”何景略有些悲伤的说,在他的心里又何尝不羡慕那样男耕女织的生活呢,可惜,一切都不可能了。
“哼,我不信,我就要跟着你,早晚有一天你会跟我一起隐居山野,过着神仙一般的生活的。”慕容鳕不服气的说道,逗得身边的将军们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