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浪悄悄地回到大军之中，没有惊动一名守卫，他的手法总是诡异的飘逸，纵然何景略在此，也难以辨的真伪。可是当他走进何景略营帐之中时，却发现里面的人早已经等了他许久。
“见到他了？”
段浪‘嗯’了一声，算是回答。俏皮活泼的慕容鳕也一本正经的站在他的身后，眼睛一直盯着段浪上下看。
“你比两年前的时候变化的真多，几乎是换了一个人一样。”慕容鳕很合适宜的打破了沉默的尴尬。
段浪哧哧一笑，说道：“如果保持原来的形貌，稍不注意就会被别人认出来，也许会惹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考虑的还真周到，不过这两年你为了景略哥哥牺牲了这么多，真是对不起你啊。”
段浪慌忙摆摆手，“不会，不会，四哥从小待我就很好，再说能跟他在一起行军打仗是我一生的梦想，算不得牺牲，算不得的。”
“他都说了些什么？”何景略对二人的对话并不感兴趣，他只关心段浪与聂风相见之后发生的事情。
“他想让我跟他回去，不过我没同意。”段浪又恢复了先前的紧张兮兮状态。
自从他与何景略再见之后，往日的嬉皮笑脸早已不见，这两年来，二人几乎没怎么好好的沟通过，即使是聊天，也是若无其事的聊着一些军事上的工作，完全不像曾经那样的畅所欲言了。
“你一定对我這两年的态度有所气愤是么？或者说，你无法理解我已经变成了另一个人，无法理解我从一个忠肝义胆的将军变成了一个心中狡诈诡谲的谋士了。”何景略突然说着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是，以前我每次看到你都很开心，可是现在看到你，除了让我紧张就是胆怯了，我看不到你心中阳光的一面，你每日都在营帐中算计着别人的心里，算计着每个人，我害怕。”段浪一口气把这两年来所压抑的话全部说了出来，他憋了很久，本想见到聂风之后将全部的苦水全部倒了出来，可是他又害怕了，他的心中始终牵挂着何景略的安危，他不敢告诉任何人何景略的下落，甚至连他最好的朋友，为了何景略，他几乎抛弃了一切，可是换回来的不是关切，不是曾经的兄弟情谊，只有冷言冷语，只有审讯一般的问答。
“你害怕什么？害怕我算计着你。”何景略凄惨的一笑，他有许多话想要说出来，可是现在，根本不是时机。
段浪再一次的陷入沉默，他的话本来就很少，即时在生气的时候，他也只是说完便不再言语。站在一旁的慕容鳕瞪大着眼睛来回看着二人，她的脑中来回思索着如何化解现在尴尬的情景。
“你应该跟他回去，跟着我，走的是阴森的小路，或许还没有尽头。”何景略悲戚戚的说，之后便把玩着桌上的就被，不再说话，甚至连慕容鳕拉着段浪离开都没有抬头看过一眼。
段浪十分不情愿的被慕容鳕拉了出来，他有些后悔，后悔自己刚刚的鲁莽冲动。
“我不该这么说四哥的，跟他相比，我受的苦又算得了什么呢。”段浪悔恨的说着。
“景略哥哥不会生你气的，他一直把你当成最好的兄弟，就算你跟他吵了几句，也没什么的，两个人都各自冷静一下就好了。”慕容鳕看上去十分会安慰人，至少段浪被她说的话吸引了许多。
“有件事我不明白，想请教你。”看段浪不再说话，慕容鳕很担心他又变成了昔日的哑巴，所以赶紧插嘴抢道。
段浪摆出了一副十分不情愿的态度看着她，但也没有拒绝。
“景略哥哥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为了复仇么？”慕容鳕很认真的问道，“可是他连自己的仇人都不知道吧？”
段浪有些惊讶的看着她，眼前的这个姑娘并不像她的外表那样单纯，似乎她心中所思考的事情远远比自己多得多。“他是为了复仇，但是却不是为了他自己。”
“不是为了他自己？那是为了谁？”慕容鳕突然感觉自己问了一个世界上最愚蠢的问题，在她有限的人际关系中，能够让何景略不顾一切的去替他复仇的人不多，“是二哥？”
慕容鳕试探性的问道，段浪不置可否，轻轻的点点头。
“可是陷害二哥的凶手不是已经被你和景略哥哥杀了么？”
“那只是一个棋子罢了，幕后的真凶还没有被挖出来。”
“所以，为了报仇你和景略哥哥参加了黄巢的起义军，目的就是打到长安，挖出幕后的真凶？”
段浪摇摇头，否定了她的想法，“参加起义军是在四哥产生复仇之前的想法，他是被黄巢敢为天下先的义气所鼓动的，在当时的他看来，如果黄巢当上了天下共主，或许百姓会过得比现在好的多得多。而那时候他还没有想通之前的事情，所以也就不会有什么复仇之类的想法了。”
“看来他看人的眼光并不是很准确。”慕容鳕调侃着说道。
“一向如此，不然也不至于沦落如今的境遇。”同样是调侃何景略相人的本领，段浪却要认真的多，似乎将何景略人生的遭遇到推到了相人上面的失败。
“那他现在一定是知道了幕后的凶手了，是谁？”
“他知道，我不知道，除了他自己，从来没有告诉过任何人。”
慕容鳕并没有怀疑段浪的话，从这短短的一日之间的相处，她早已看清如今的何景略根本不会信任任何人，对于靠近他的人来说，只不过是他可以利用的棋子罢了。朱温如此，黄巢也是如此，可是她却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其中的一个呢。
“小良，你怎么在这里，军师呢？”黄巢手下的一个将军热情的跟段浪打着招呼，似乎是找何景略有要事相谈。
“在营帐中，我带你去。”
何景略依旧在把玩着手中的酒杯，依旧保持着先前的动作，完全没有移动过一下。
“军师，杜将军在帐外求见。”段浪沙哑的声音在帐外响起，将有些失魂落魄的何景略拉了回来。
“杜易生参见军师！”
“杜将军不必多礼，是黄将军找我么？”何景略开门见山的说道。
杜易生并没有感觉到吃惊，和他共事了许多年，除了性格有些怪异，何景略还是十分受大家尊敬的。
“黄将军已经与朱将军前往霸上附近巡察了，他们担心军师的身体吃不消，故而没有通知您一起去。”
“哦。”何景略答道，“既然如此还有什么其他的事情么？”
“据前方探马回报，沙托兵已经在今日响应李唐的召唤，不日将出兵长安，此事关系重大，末将不敢抉择，故而还请军师示下。”
何景略听闻沙陀出兵也是打了个冷颤，沙陀兵马强悍无比，而且训练有素，绝不像唐兵那般腐败不堪，一击即溃的样子。
“李克用既然想凑这个热闹，那就让他来好了，也省去了占领长安之后还得派兵剿灭他的时间。一石二鸟，何乐而不为呢。”何景略虽然心中已经乱如麻，可是却没有丝毫的怯弱，他知道，沙陀之名早已经威震天下，若是他此时稍有一丝的胆怯，恐怕给军中带来影响将是难以估量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