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个午夜梦回,宋兆都在幻想如果自己那一天,及时赶在姐姐自尽前挡住了利刃,结果又会是如何?然而一切不可能重来,他唯一的希望便是遵守百年之约,而粉衣人也履行了承诺,成功拘回了姐姐散去的魂魄。
不过,由于宋媛修行邪功的缘故,魂魄也沾染了狂暴的气息,想要将它们一一拼凑起来,绝非一件易事,而就在宋兆拼凑齐最后一丝魂魄,准备为姐姐寻找身躯施展借尸还魂的法术时,某一个人出现了。
那是一个身着灰布衫、肩上挂着褡裢的老者,看上去完全就是江湖郎中的模样,可他就这么踏着尸山血海,无惧地走到了宋兆的身前,虚空一指便让他的肉身崩碎,并说道:“你可愿放下屠刀,转世后行善积德,弥补你此生的罪孽?”
“愿意!”看着化作灰烬的肉身,宋兆没有迟疑便答应了。
“一切皆为因果,若非相无常迫于赌约,也不会找到你们代其杀人,乃至犯下如此滔天的杀戮之罪,既如此,我便放你们姐弟得入轮回,希望尔等来世多行善积德。”
说完,老者便一挥手,失去了肉身的宋兆,顿时瞧见前方凭空出现了一个黑洞,而他与怀中姐姐沉睡的魂魄,霎时受到黑洞的牵引,急速地被吸了进去。
刹那间,宋兆便发觉自己正在一个完全漆黑的世界里坠落,唯一的光亮便来自怀中姐姐的魂魄,但他却并未将魂魄从怀中掏出,用来照亮这个世界,因为他已经感觉到自己的魂体开始被一股力量撕扯着。
或许这就是轮回之力,宋兆根本没有与其对抗的能力,只能紧紧地将姐姐沉睡的魂魄搂在怀中,独自承受着轮回之力的碾压撕扯。
就在宋兆以为自己快要完蛋时,虚弱的他突然发觉身前出现一抹粉色的光华,随后出现一个身着粉衣之人,他的脸上依旧带着邪异的微笑,说道:“看在你为了我杀了这么多人,都惊动了天南那个老家伙的份上,我便再救你们姐弟一次,但也仅此一回。”
一瞬间,宋兆周围的世界又发生了改变,这里似乎……像是一个水中的世界?他感觉浑身冰凉透骨,并且还有一点点窒息,并且随着时间的推移,窒息的感觉还在加剧!
“噗!”
“啊!哎哟!”
宋兆终于是忍不住了,便挣扎着朝上方的光亮处游去,而当他从水面上露出脑袋时,立马瞧见河畔上有一个探头饮水的路人,被他吓了一跳后跌倒在地上。
“神仙?妖怪?”路人盯着毫无征兆从水中露头的宋兆,好奇地问道。
宋兆没有答话,只是迅速朝着自己的怀中看去,待瞧见那一抹淡淡的光晕后,他才松了一口气,然后朝着河畔南面山林中袅袅升起的炊烟瞧去。
那路人见宋兆不答话,便转身走向货郎担子,而宋兆觉得自己需要一个身份遮掩,并弄清楚身处何地,便喊道:“等等!”
在那货郎回头的瞬间,宋兆从河畔的泥土中抠出一块石头,捏在手中便要爬上岸,可此时,他忽然听到心底响起了一道声音,似乎正是那个叫做相无常的粉衣人的嗓音。
“如果你想再死一次,就尽管按着你的想法去做,否则便仔细看清,站在你身前的是哪个家伙?”
宋兆闻言一惊,可无论他怎么观察眼前的货郎,对方都似乎只是一个普通人啊,但他还是松开了右手,任凭手中的石头沉入河底,然后爬上河畔,笑着拱手问道:“请问这里是何地界?”
“金安县清溪河!”
“多谢。”
宋兆感觉现在的这幅身躯绝非之前的可比,而且自己的魂魄也很虚弱,体内的邪功更是停止了运转,他急需一个安静之地,来研究如何恢复自己的功力,即使这一切希望很渺茫,他也要不折手段地去做,因为怀中还有一个沉睡的灵魂,等待着他唤醒。
瞧着远处消失在山林间的宋兆,货郎的身形突然发生了变化,俨然变成了那个叫做天南的老者,只见他从地上抓起一条路过的小蛇,摸着对方的蛇头,轻声地问道:“小家伙,你说这小子到底会不会一心向善呢?”
小蛇吐着蛇信子,与天南大眼瞪小眼,半晌后,天南叹了口气,说道:“我终究不是相无常,而且邪功一旦被破,再要练成绝非易事,便相信他一次吧,只是凡事就怕万一,若是他再度为祸人间,该如何是好呢?”
“有了!”天南指尖出现一道紫光,瞬间便钻入了小蛇的脑袋,“我无法一直在此地看着他,便劳烦你费心了。”
待小蛇眸中开始流转一抹紫光,天南才弯腰将其放回地上,并说道:“只要你安心修炼,压制那小子应该没有问题,若是以后此地失去了威胁,你便自去天涯潇洒吧!”
说罢,天南便转身消散在了空气中,而那条小蛇瞧了一眼远处山林中升起的袅袅炊烟,然后便游入了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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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海古界。
此刻,已然皮包骨的宋兆灵魂虚影,抬头对着身前的天南癫狂地笑道:“没有能力去保护所爱的至亲,那种蚀骨的痛,你懂吗?”
“善?可笑!天下恶人千千万,你却与我一人说行善,可我宋家先祖行善积德、书香传家,最后落得了一个怎样的下场?那时,你怎么不出面阻拦?”
天南苍老的脸上面无表情,他盯着失去了理智的宋兆,缓缓说道:“这便是我没有灭掉你们姐弟魂魄的原因,可你却不入轮回、不思悔改,仍妄图借尸还魂,避开轮回规则,此番让我感应到当年亲自种下的孽因,岂能再饶你,还有你姐姐……”
“闭嘴,不准提她,你不配!”宋兆吼道:“错全在我身上,你本事就冲我来!”
“何为对?何为错?我活了这么多年,尚且不能完全明白。”
天南叹了口气,然后便抬起手臂隔空指向宋兆,就在此时,突然有一双嫩白的小手握住他的食中二指。
“你……”
天南瞧见自己身前骤然出现了一个小丫头,还未反应过来,他便感觉到一股钻心的疼痛,而手指头也被“咔”的一声硬生生扼断。
“你好,我叫小绿,我也有个弟弟,他叫小白。”小丫头冲着天南嫣然一笑,上下晃着他断掉的手指,仿佛只是在握手,“你是不是很奇怪,我为何要作自我介绍?”
“呃……”天南心中满是疑惑。
“因为等我吃掉你,我们以后就是一家人了呀!”
说罢,小绿便将天南的右手塞进了嘴里,扭头一甩,便狠狠地咬下了整个手掌,而天南想要逃离,却发现这小丫头又抓住了他的左手,任凭他如何施法,都不能逃离。
“为什么?”天南惊愕地问道。
“虽然我不稀罕什么古神传承,但此地也绝非尔等不相干的人可以自由往来的地方,便是你的本体前来也不行,此番只是小惩大诫!”
看着法力如此高强的天南分魂都无法逃离,一旁的宋兆顿时愣住了,但随即又进入到了一种异常清醒的境界,只见他颤抖着用手按在了自己的天灵盖上,自言自语道:“我本想努力修炼恢复实力,并找齐两幅身躯,再继续助你借尸还魂,但现在怕是不行了,姐姐,你要活下去,支撑着我活了这么多年的便是这个愿望,我希望你能活下去!”
既然魂力消散无法避免,宋兆选择一掌震碎了自己虚弱的灵魂,并将残存的魂力融合了借尸还魂的密咒,竭力地送回了来时的黑色裂痕外,而后他的身影便渐渐消失在了此界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