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
宋媛瞧见刀光划过后,自阿大的喉间霎时涌出大量鲜血,她的眼中立马便淌下了眼泪,只是她紧咬朱唇,并未哭出声来。
“呜呜呜!”一旁年幼的宋兆却是咧开了嘴巴,“阿大!”
“兆儿,别哭!”宋媛慌忙捂住宋兆的嘴巴,沉声喝道。
刀疤骑士挥刀骑马略过后,阿大急忙捂住了喷涌鲜血的脖子,只是随着血液的流失,他很快便认识到自己恐怕是活不下去了。
阿大瞧着身前吃了自己一拳倒地的大汉,以及对方眸中的恨意,忽然明白决计不能放过此人,否则小姐便没有任何生机了。
“绝对不能留此人性命,死都不能!”
一念及此,阿大松开了捂着脖子的双手,任凭鲜血从咽喉处喷薄而出,只见他骤然朝着地上咳血的大汉扑去,并用双手死死地掐住了其喉咙。
大汉发觉天空骤然一黑,随即便被阿大骑在了身上,自对方喉咙喷出的鲜血顿时洒了他一脸,只是他根本无暇顾及这些,因为随着咽喉被对方死死地掐住,他立马便感觉到死亡的气息正朝着自己包裹而来。
“嚯嚯!”
大汉拼命地挣扎,可远比常人魁梧有力的他,生平第一次绝望地发现,竟有人在力量上能够牢牢地压制他。
此刻,随着血液的急速流失,阿大渐渐发觉自己的视线越发模糊,似乎回到了当年晕倒在逃难路上的那一瞬,而当他感觉快要力不从心时,旋即在心中怒吼了一声,松开一只手便朝着地上的大汉脸部砸去。
“砰!”
“砰!”
就在阿大砸出第三拳时,刀疤骑士已是拨转了马头,再度朝着他疾驰而来,只是这一刀更为狠辣了些,仅一刀便削去了阿大的脑袋,而当他的脑袋飞起时,意外地瞧见了宋媛最后一面。
“这应该是世间最好看的人儿了吧,只是以后再也见不到了……”
“驭。”
刀疤骑士拉住缰绳止住了马,随后便瞧了眼地上脑袋开了瓢的大汉,以及身首异处的阿大,只是他的眸中满是冷意,仿佛见惯了此状,或许对于他人命当真如草菅一般吧。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刀疤骑士又一指宋媛与宋兆,“带上这个小丫头和小子,路过县城时就卖了他们换些盘缠。”
“是,大哥!”随即便有手下应声下马,朝着宋媛走来。
“你们想要干嘛,我已经把银子全都给你们了!”宋媛将宋兆藏于身后,大声说道。
“啰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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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凭外界疾风骤雨,明月馆内歌舞依旧,而宋媛此时一身丫鬟的打扮,正在收拾着一处刚散了席的厢房。
“公子,且满饮此杯!”
“哈哈哈,诸位一道饮酒!”
明月馆一楼内仅用木板隔出了厢房,是以宋媛能够轻易便听见隔壁莺莺燕燕的声音,原本她并未在意,可接下来有人说出的话却陡然吸引了她的注意。
“诸位可曾听说泉城那位言官去京城告御状的事?”
“岂能不知?我家商行也飞鸽传书递来了消息,据说那徐姓书生已经在皇城外跪了好几天,只为泉城宋家鸣不平,但是圣上避而不见,可他还是跪在那不离开,看样子怕是要死谏呢!”
“据说那小子才获得了官身,便敢这般行事,我等当为其浮一大白!”
“哈哈,王兄这话若是让你爹听见,非要打死你不可!”
“管他作甚,今夜一醉方休!来!”
宋媛听完他们的话语,擦着桌子的手也缓了下来,嘴中喃喃念道:“泉城徐书生。”
居然还有人愿意为了宋家翻案,而若是宋媛未曾记错的话,这名徐姓的书生应该便是泉城四公子之一,虽然她与女伴们曾经于诗会远远地瞧过他一眼,只是碍于闺中女子的害羞,她甚至没有敢与对方说过话。
宋媛在脑中仔细地回忆了下当时的情景,似乎是要将对方的样貌刻进心底最深处,甚至端着碗碟走出厢房时,还有些心不在焉的。
就在此时,对门的厢房骤然打开,一名女子捂着脸蛋从中快步踏出,猝不及防便与宋媛撞在了一起。
“死丫头,眼睛长在脚底吗?还不快滚开!”
女子松开捂着脸蛋的手,用力地将宋媛推倒,而宋媛瞧见对方脸上的掌痕,加上方盘中的碗碟并未摔坏,便默默地低下了头,起身端着方盘想要走开。
“站住!”
女子闻言急忙回转了身子,努力挤出一丝笑意,施礼道:“周公子,可还有什么吩咐?”
“说的不是你,残花败柳真是碍眼,我说的是那个小丫头!”
厢房内的周公子虽然满身酒气,动作却是不慢,快步冲了出来,一把便拽住了想逃走的宋媛,并用力将其拖进房中。
“放开我,我不卖身!”
一旁的女子虽然看不惯宋媛,但还是怯弱地说道:“周公子,这还是个清倌人呢,只怕妈妈那里……”
“滚!不就是钱嘛!”周公子从怀中掏出几锭银子,随手便砸向了门外,“老子要的就是清倌人,妓院内不卖身,简直就是说笑,再敢多嘴,我便让我爹封了这处场子。”
“是是是。”
女子眸中突然浮现出一丝同情,再瞧了一眼挣扎的宋媛后,她便带上房门,悄然离开了。
“松开!”
周公子拖着宋媛便要走向床榻,可他突然感觉到手上一痛,下意识便松开了宋媛,而此刻他的手腕处已然冒出一道鲜血。
“你别过来,不然我就自尽了!”宋媛拿着一块锋利的瓷片抵住脖子,颤抖着说道。
被卖入妓院内,宋媛心知自己可能会面对的情况,所以第一时间便在身上藏了一块瓷片,而用这种方法,她已经逃过了一次老鸨的威逼,只是这次她遇见的是知县大人的公子,对方根本就不怕在城中惹出人命官司。
“想死,老子成全你!”
只见周公子上前就是一巴掌,径直将宋媛扇倒在地,而嘴里流血的她立马用力地将瓷片割向了脖子,可奇怪的事发生了,无论她如何用力,都不能挪动手中的瓷片,并且当她绝望地抬头朝周公子看去时,顿时发觉他也停滞在那一动不动。
“嘿嘿,真是一出好戏!”
宋媛循声望去,旋即发现窗台上倚坐着一个身着粉色衣衫的青年,正拿着酒壶自斟自饮呢!
“你是谁?”宋媛脸上挂着眼泪,忍不住问道。
“我是一个坏人。”眨眼睛,青年便化作一道残影,来到宋媛身前,伸手抬起她的下巴,说道:“特意前来与你做一笔买卖!”
“买卖?”宋媛心中满是疑惑。
“观你现在的状况,应该是需要这样的一门功法,我便用它……”青年微微一顿,从怀中掏出一本黑色封面的无名书册,“换你的气运与善念!”
宋媛瞧见书册的一瞬间,便感觉心在狂跳,且浑身气血翻涌,像是有人在推动着她去靠近那本书册,而且冥冥中也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话语传入其耳中,似乎是在召唤着她。
“邪功!”
经常厮混番市,且喜欢阅读奇闻异录的宋媛,顿时脑中闪过一个词汇,若这是一门邪功,她的复仇之路恐怕便可以实现了!
“气运与善念?哼,我换了!”宋媛目光灼灼地盯着那本黑色书册,继续说道:“不过,除了此书,你还要答应帮我找到弟弟,并且好生安置他!”
“小丫头,你有些贪心呐!”青年双眼一咪,冷笑道。
“若是你能强行夺取我的气运与善念,只怕早就动手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需要我自愿给你的。”宋媛根据自己的猜测,冷静地答道。
“你就不怕我事成之后,恼羞成怒地杀掉你?”
“本来就是一场赌博,何况我已经没有东西可以输了!”宋媛直视对方的眼睛,说道。
“哈哈,有意思!我便依你,甚至能直接助你练成此功法。”青年收敛了笑意,继续说道:“不过我同样要加一个条件,从现在开始,所有出现在你身前之人,你都要毫无条件地杀掉,直至杀满万人!如何?”
“好!”宋媛毫不犹豫便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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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日后。
泉城城门口依旧车水马龙,其中一名守城的士卒用胳膊蹭了下旁侧之人,说道:“哎,你们听说了吗,那徐书生被人暗杀在皇城外,天子震怒,不仅免去了宋家的罪名,还要对那些被损伤了市舶利益的权贵下手呢!”
“谁管那些,据说那徐书生的奏折写了五丈长,全都染了鲜血,连皇后娘娘看了都落泪了,所以跟圣上吹了枕边风……”
还没说完,这名士卒便被人推了一个踉跄,他一边从地上爬起,一边骂道:“挤什么挤,赶着投胎呢?”
士卒才起身抬头,顿时一个圆溜溜湿哒哒的东西落在了他的手里,他瞧了一眼便吓得松开了手,只见那是一个血淋淋的人头!
“啊!”
守城官原本听着那些士卒的话语,面色有些阴郁,可望向前方骤然变得骚乱,且有声声惨叫传来的城门口,他顿时瞧见了一个本不该出现在此地的女子。
“宋……”
“徐书生死了?”
守城官点了点头,刚要继续说话,却见对面的女子抬手挥剑,他立马发觉自己身子一轻,似乎是飞了起来,随后他又瞧见下方立着一具无头的尸身。
从城门口开始,先至百川商市,再至各个与市舶权益相关的家族,宋媛手持一柄剑一路杀了过去,无论前方挡路的是仓皇逃窜的百姓,还是泉城集结的官兵、壮丁,都一一倒毙在她的剑下。
直至黄昏时分,天边的云彩染上一层红晕,宋媛才踩着血脚印,回到了满地尸骸的南大街,只见她坐在一处石墩上面向着海岸,然后从怀中掏出一副画卷缓缓展开,可她手上的鲜血却不小心滴在了画像上书生的脸上。
宋媛想要用手去抹,可是却越抹越脏,她的眼中霎时流下了两行清泪,并柔声说道:“对不起,我没能救你!”
突然,宋媛发觉有人毫无征兆地出现在其面前,并按住了她疯狂擦拭画像的手,只见她眸中血光闪烁,下意识便抬剑刺去,可待她看清对方的相貌,却手一颤松开了利剑。
“徐……”
宋媛这剑刺在了一个身着白衫、书生模样的青年身上,可对方身上却并未出血,只是伸出一指按在她眉间。
宋媛立马感觉身上的邪功停止了运转,满眼的血色世界也恢复了正常,她激动地想要伸手去抓书生,可却抓了个空。
“雨落风清梦方醒,人间千百劫,一笑渡之。”书生笑着转过身去,“现在收手尚未晚,好好活下去吧。”
说完,书生便消散在了空气中,而宋媛突然感觉到体内的邪功又要运转,她低头轻抚着画像,缓缓说道:“以小女罪身本不该心慕公子,奈何情丝已难解,况且此功法根本停不下来,既如此,愿与君共赴黄泉,以赎己罪。”
“姐姐!”
年幼的宋兆远远瞧见宋媛举起了利刃,随后便倒在了满地的尸体中,他拼命地跑过去,可宋媛已然没有了气息,他只得抱着尸体大哭。
此刻,宋兆的身后突然出现了一个身着粉衣的青年,他脸上露出一丝邪异的笑容,问道:“想不想救你姐姐?”
“当然!”宋兆抬头时眸中血光流转,俨然也是修行了邪功。
“我有一个死对头,与他对赌时不慎输了一招,无奈答应他百年内不再杀人。”粉衣青年嗅着空气中血腥气,露出享受的神情,“若是你愿为我杀人百年,我可传授你借尸还魂的秘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