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家发迹于百年前,祖上名白庭轩,为当时江湖场中的执牛耳者,金身境后期的武道修为,外加武道绝学破风刀法持身,号令天下,世人莫不给三分颜面。南北国战时期,白庭轩战死沙场,谥号轩武侯。
白庭轩育有五子一女。老大白均正,传说入了神仙境界,匹时,白家声威鼎盛,在整个南国也属于一等一的大户人家。只不过,随着白均正云游四海,一甲子未归,白家声望一日不如一日。
现如今,均字辈老人,只剩下三房白均尧和四房白均苦,两者皆年过九十,修为高深莫测。
白草折的爷爷白都野客死异乡后,长房一脉仅剩白草折。
此时的刑堂之内,各房主事之人,皆为“都”字辈,按辈分,白草折该管他们叫爷爷。
白草折修正衣冠,而后从怀里掏出一块发黄的锦帕,缓缓打开。
他的话字正圆腔,他的脸庄重肃穆。
“翰历五年春,族内强行将本属于长房的陇山西关万亩良田充公,分给了二房、三房。”
“翰历五年冬,郡东百家商铺被五房强行霸占。”
“翰历六年,长房祖宅被四房抢占,屋内金银玉石不见踪迹,我那日见家主爷爷屋内的白玉龙凤摆件甚是眼熟……”
“翰历七年秋……”
……
世人皆言,若有人横死戈壁滩的话,尸体上的肉会被秃鹫一点点蚕食,最终骨渣都不剩。
那泛黄的锦帕之内,如深藏一只冷血的秃鹫,漠然的闯入白草折的生活。刑堂内的诸人,脸色阴沉,有几人面露讥笑之色,眼里的杀机如三九天屋檐上的冰霜,厚重的欲将房屋压塌。
刑堂外聚拢的白家小辈们由衷佩服白草折的胆量,先不论对错是非,能挑破那层窗户纸,在一群豺狼围堵下,索要被蚕食的肉,着实需要一番勇气,只不过,勇气的另一层意思是,傻的透顶!
一股寒风涌入刑堂,能嗅到那阵梅花香。
白草折将手帕呈在白都铁面前的案桌上,静静的等待。他的胸臆之间有一股豪气,自眼神中流露而出,晃的人们睁不开眼睛。
“你还小,此事等你束发及冠再谈!”白都铁冷漠的说。
白草折指了指头上的束发,说:“古人云,十五束发及冠,当成年。但祖爷爷白均正年方十三,征战沙场,得皇帝亲口赞誉‘总角不输及冠,南国之幸也’。我小辈自当以祖上荣威勉身,奋强不止。”
“一派胡言”四房主事人白都命,嘲笑的说:“就凭你也敢和你祖爷相提并论?黄口小儿也敢乱我族规,无视祖宗法典,念你年少无知,休得再疯言疯语!”
白草折指了指他腰间那块红白相间的玉佩,说:“都命爷爷这块玉佩,折儿看着甚是眼熟,不知从何处购得?”
白都命闻言一愣,老脸通红,只得冷哼一声,不再言语。
人群中的白逸陵见自家爷爷如此恬不知耻,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怅然离去。
“等你入祠堂束发及冠后再提此事,散了吧!”白都铁强硬的宣布决议。
“等等!”
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从刑堂外传了进来。
人群散开,姜绍坤和陆灵均联袂而至。
“我南国律法,并未要求束发及冠方能继承家产,白家如此明目张胆的欺侮一孩童,也不知传到外面,世人该如何议论武学宗师‘追魂刀’白都铁呢?”
姜绍坤站在白草折身旁,接着说:“难不成你们欺负折儿人善可欺不成?”
陆灵均笑着说:“绍坤严重了,白兄岂是这般不识体统之人?”
这二人不请自来,言语之间,维护白草折之意难以遮掩。
白都铁尚未答话,其次子白凤臣窜了出来,说:“二位家主插手我白家之事,欺我白家无人吗?”
只听房外脚步声乱,数百人铁刀出鞘,将刑堂团团围住。姜、陆两家随行侍从见状纷纷拔剑,一时间气氛紧张,剑弩相向。
姜绍坤仔细打量了一番白凤臣,禁不住说道:“都说白家二鹰乃天纵之姿,看来传言不实”,他停顿了片刻,说:“没想到白家少家主年方十六,竟然摸到了那道坎,想来个把月后便能跨足金身境,成为我南国有史以来最年轻的武学宗师,实不能以天才论之啊”
以十六岁之龄挤足银骨境大成之人,莫不被誉为天才。但十六岁时,能悟出先天之气,踏足金身境,南北两国闻所未闻,就算是北国那位被誉为先天之人的皇子,也在十七岁时方筑得金身。
咋闻此言,刑堂内的阴愠气氛一扫而空,就连不苟言笑的白都铁也忍不住说了三声好。
十六岁的金身境宗师,潜力不可想象,足以带领白家更上一层楼。
只不过,姜绍坤的下一句话将这种愉悦的气氛送走了大半。
“但要细说起来,我这位义弟的武道天赋,可是足以和少家主媲美啊……可惜了……”
众人的视线再次聚集到白草折身上,心中暗呼侥幸。传言姜绍坤虽未修武,但慧眼若炬,识人勘物的本领异于常人,若按他的断言,这些年来,阻断白草折武学之途,实属明智之举。
只不过,后者面带微笑,眼神如海一般平静,丝毫没有替自己惋惜的意味。
白都铁摆了摆手,吩咐道:“臣儿,让他们散去吧,我们白、姜、陆三家同在留马郡这三分地上,应齐心协力,哪能拔刀相向,还不向两位家主赔罪!”
白凤臣冷哼一声,不情愿的赔了个不是。而后,站到白都铁身后,面对白草折,暗中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其意鲜明,其心不掩。
“本是白家家事,劳烦姜、陆两家家主出面说情,实在是不应该。即便折儿不被姜老夫人收为义子,我等也不会难为于他。折儿提到的那些资产,这些年来,我等只是代为保管。如今,既然折儿提了出来,自然要如数归还。只是这些陈年旧事错综复杂,非一日可处理妥当。我看就由臣儿出面处理此事,诸位可有意见?”
“这……”各房主事之人本想出言阻扰,但瞅见白都铁身后的白凤臣,福灵心至,连忙改口应诺了下来。
姜绍坤和陆灵均作为外人,自然不好再说什么,也点头应允,随后二人被白都铁请到廊间品茶。只不过,白都铁特意让白凤臣作陪,其意不言而喻。
姜绍坤对白草折嘱咐了几句,随行的仆从们搀扶着白草折入了那座青色轿撵,奔姜府而去。
看着那顶渐行渐远的身影,白家上下如释负重。
白家凤臣已长成,岂会再惧那位消失一甲子不知生死的白均正?让白凤臣处理侵吞长房资产之事,白都铁无疑下定了决心,要将长房一脉,斩草除根!
只是,路途漫漫,岂能尽如人意?
天已泛黑,月露柳梢头,青色轿撵上攀附着一层浓稠的月色,颠簸在夜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