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陆二位世家家主的话语一出,在场诸人皆惊。
语含意,意难明,明无序。倒是无心却看柳成荫,却言有意难辨假假真真。
白都铁虽然面无表情,但心底却提起防范之意。他对下人附耳吩咐几句,亲自引陆灵均、姜绍坤前往会客厅。
至于侦查现场的事项,自有刑堂人马操持。
白逸飞被白草折所杀之事,瞬间传遍白府,刑堂内各房主事之人依次而坐,刑堂外挤满了闻讯而来的族人。
白逸飞的尸体被人遮上草席,置于刑堂大厅正中,旁边立架上摆满了虎钳、铁鞭、绳索等各式各样的刑具。阳光被阻于墙外,透不进来,厅内光线晦涩,显得阴森至极。
白都铁端坐在太师椅上,看着白草折,眼神格外深邃。
“说吧,怎么回事?”
白草折双膝跪地,身上的伤口被人简单的包扎了一番,只是脸色却依旧苍白。
“回家主的话,最近数月以来,白逸飞多次上门勒索,让我交出长房一支的房契地契”,说到这儿,白草折抬头看了一眼诸人,世间百态,有人躲闪有人目不斜视。
他接着说:“一个月前,白逸飞带领仆人们,不分青红皂白,上来就是一顿毒打毒,还出手毁掉了院子里的四方亭。今天晌午时候,我领完族内补贴回到院子,谁知白逸飞竟然尾随而至,不仅打人,竟然敢用凌迟刀刮之刑逼迫,让我签字画押。”
听到“凌迟”二字,刑堂内外一片嘈杂之声。
白凤峦站在一旁,闻言大怒,说:“糊口蛮缠,你说我儿逼你签字画押,要你房契地契,可有证据?”
白都铁看了看刑堂之人呈递上来的竹简,上有“自愿转让名下房屋……”等字样。他微微叹了一口气,说:“让他继续说!”
白凤峦心底打鼓,下意识的看向左手旁的一位老人,后者发须皆白,面色依旧红润,精神饱满,太阳穴高高凸起,气息绵长,正是白逸飞的祖爷爷白均尧,也是白家仅存的两位老祖之一。
“我当然拼死反抗,奈何拳脚之力孱弱,无法自救。本以为今日会命丧黄泉,谁料,白逸飞却突然倒地不起,待侄儿回过神时,他已经死了。”
“你这小儿竟敢胡编乱造,看我不杀了你为飞儿报仇雪恨!”白凤峦突然发难,一掌拍向白草折的天灵盖。掌风森恶,快如闪电。
这一变故发生的太快,快到众人还未做出反应,白草折就要脑浆四溅、死于掌下。
白都铁虽然处于金身境中期,奈何救之不及。
就在这时,一只如同从地狱中探出来的近乎干枯的手,托住了这一掌。掌力外泄,草席被掀起,露出白逸飞那死不瞑目睁得滚圆的双眼。
白草折发冠上的玉珠被波及,碎成粉末,沾血的衣袍猎猎作响。
“老……老祖……祖?”白凤峦失声喊道。
出手之人正是白均尧!
他反手一巴掌,将白凤峦抽倒在地,训斥道:“这是刑堂,岂容你撒野”,而后,他笑眯眯的看着白草折,说:“那你是说,飞儿是自杀身亡?”
老人面色和蔼,语气平静,但在白草折看来,却如披着羊皮的恶狼,危险至极。
“也可能是祖爷爷神仙显灵,惩恶扬善!”白草折站起身来,昂头回答道。说这话时,他的脸上洋溢着一种别样的自豪,语气也不由得提高了三分。
此言一出,刑堂内外陷入一片死寂。就连白均尧也收敛了笑容,负手而立,若有所思。
正在这时,一位梨花带雨的妇人闯入刑堂,大声哭嚎。
“我可怜的儿……”
她走近草席,轻轻抚摸白逸飞早已僵硬冰冷的脸,慢慢的将尸体的双眼合拢,泣不成声。妇人妆容已花,头上的发簪也不知遗落在何处,就连脚上的绣花鞋也丢了一只。
她抬起头,指着白草折,咬牙切齿的吼道:“你们这一支早该死绝了,你个挨千刀的,休拿你那死在外面的老祖吓唬人,神仙也会死,你也趁早死了这条心……”
白都铁摆了摆手,自有人将妇人拉出去,但妇人的话语却久久不曾散去。在场的诸人内心敞亮,那位传说中的老祖就是一个槛,一个护住白草折小命的槛。一天不闻那人的死讯,白草折便一日死不得。
但所谓淇则有岸隰则有泮,任何事情总是相对的。
白均尧如拎小鸡一般,提起白草折,双掌在他身上乱拍,并未发现那件东西,不由得皱起眉头,意兴阑珊。随后,他摇了摇头,说:“家主看着办吧,老头子先回去休息了。”
说完,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刑堂。
若境界足够高,自然能发现,在白草折体内,一股毁灭的力道悄然攀附在白草折筋骨脏腑处,凡所过之处,皆乌黑一片。想来,用不了几日的光景,白草折就会七窍流血而死。
“老祖,老祖您不能走啊”白凤峦连忙跪下磕头,哭丧着喊道:“您得给飞儿做主啊……”
厅内众人面面相觑,最终看向家主白都铁。
后者沉吟片刻,拍案而起,说:“白逸飞勒索族人在先,擅用私刑,依祖规当断一臂废去修为,只是人已死,也就不再追究。”他看着白草折,接着说:“白逸飞已入银骨境,而白草折并未修武,断然不是他的对手,另外,我也已查明,尸体上并无中毒迹象,想来此事并非白草折所为。只是其中曲折是非,还得进一步查明,白草折先行禁足在府,不得外出。”
看似公平的判决,却并非表观上那么简单。
白草折禁足在府,以三房那一支系的能力,让白草折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简直易如反掌。至于事后白草折是死是活,和白都铁断无半点儿联系。
白凤峦死死的盯着白草折,眼里的杀意不言而喻。后者视而不见,冲着欲转身离去的白都铁俯身行礼。
“家主留步,小人有事伸冤。”
无数目光凝聚在那张稚嫩的小脸上,虽苍白无血色,却有暗潮涌起。
“不知可否将长房所有的资产,物归原主呢?”
白草折嘴角微微翘起,恰如刑堂之外的数朵寒梅悄然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