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时辰左右,白草折已然心无旁骛,心如止水。
他从袖口里抽出一本《铁皮详注》,仔细的观看起来。
这本书是当世武学中最基础的一册经典之作,详细的讲述了铁皮境界的修炼方法和注意事项。
当今武学分为三大境界,铁皮境、银骨境、金身境。常言“外练筋骨皮内练一口气”,通过天材地宝淬炼身体,加上勤学苦修,身体渐渐如铜墙铁壁,此时,肤色由灰转白,身轻如燕,力达百斤。此境名为铁皮境。
铁皮境圆满后,力道由外及内,附着于筋骨之上,经年累月修行,骨质银白。臻至化境后,力气堪比棕熊猛虎,一拳能打死一头雄狮。此境名为银骨境。
常言道,打铁炼皮,三十而立;银骨银发,不惑老矣;百年金身,扶摇去兮!
普通人年过三十,天材地宝相辅之下,方能在铁皮境界修炼圆满,踏足银骨境。若基础夯实的牢固,苦修二十年,有可能五十岁时步入金身境。
所谓金身,指的是铁皮银骨相伴相生,一口先天之气自丹田处生,沿经脉行,从而内外统一,仿若佛家金身。
大多数人,穷其一生无法踏足此境,这需要悟性。若无合适的功法,无法感悟人体宝藏,自然孕育不出那股先天之气。不过,但凡踏入此境者,若无天灾人祸,均可活至百岁开外。白逸飞的爷爷,年方五十,一口先天之气足有百里长,一拳能破百人甲。
有传言说,先天之气长达万里后,能引起天地共鸣,钠灵入体,踏足修仙之境。除了他那位不知所踪的祖爷爷,白草折只听说南国皇都紫阳郡有神仙坐镇,至于修仙境界高低划分,他却闻所未闻。
《铁皮详注》一书,白草折早已背的滚瓜烂熟。
白家小辈年满五岁,须入演武场,由白家聘请的教习指导修炼。
不过,当年,白草折只来得及将这本启蒙之书纳入怀里,就被人一脚踹出场外。当他挣扎着爬回去后,一只脚狠狠的踩在他的脸上。
白家现任家主的二儿子白凤臣咬牙切齿的说:“滚,若不是我爹交代过,小爷这一脚踩爆你的脑袋”
无数只脚印落在白草折胸前背上,教习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一幕,毫无阻止的意思。
自此之后,白草折再没进过演武场。
即便是寻常族人,未束发及冠之前,每个月至少有五两银子,只不过白草折只有区区一两纹银的家族补贴,每日最多一顿稀饭,多年不知肉滋味,如此一来,他的体质自然孱弱。另外,白家暗中派人监视他的生活起居,不容他有半点练武的机会。直至他年过十二,断无可能修至金身境,方还他自由。
这些年里,白草折读书破万卷,欲曲线救国,以功名加身,远离留马郡。
白家之人对他读书一事,不管不问。但乡郡文考,从未出现过白草折的名字。有一次,白草折暗中谋划许久,偷偷的报上了名,大考之日,白逸臣率领白逸飞等人,将他从考场上当众拎了回来……
武途被阻,文途无路,只得忍而苟且,白草折自此行事越发低调。
此时,山洞内的白草折放下《铁皮详注》,按照书中所述,药浴入体,肤色全部转灰,便踏入了铁皮境,只待日积月累,勤学苦练,将药力全部吸收,肤色变白,臻至铁皮境圆满。
只是,他肤色如白玉,哪有一点灰色迹象?可清晨那一拳又如何解释?难道是因为池塘堤坝经年被水浸泡,土质松软所致?
带着疑问,白草折走到石壁前,平复呼吸,而后弯腿挺胸,右拳狠狠的砸了过去。
石壁上出现了一个清晰的拳印,能有一寸多深。
铁皮境圆满时,以拳击石,拳没石中。
从石壁上的拳印来看,白草折的力道堪比铁皮境初期。再三思量,白草折依旧未理出头绪,也就将这事先抛掷一旁。
当务之急是避开白逸飞,因为白草折从他的眼里看到了杀机。以他这些年养成的危机意识,他隐隐感觉到,这次白逸飞真的会杀了他。
夕阳自灵犀山脉沉入地底,月亮洒落一层银灰,染白了山间草木。
翘着二郎腿,嘴里衔着一根草叶的白草折双手枕于脑后,躺在山坡上,闭眼沉思。
他将记忆中的一幕幕场景重新回忆了一遍,最后定格为白逸飞那张肥肉横生的脸庞。
生死取舍之间,方有大气魄。
杀人者人恒杀之!命运自当奋而图之。
主意已定,白草折胸臆之间如堤坝放闸,水泻千里当歌声悦耳,一时间无喜无悲。
青光朦胧,自白草折小腹处一寸而止。月色洒落在他的身上,如细雨逢旱土,润物无声,只是青草偷偷弯了腰,白草折身前的月色稀薄了些。
第二日,白草折偷偷溜下山,将一两纹银兑换成干粮,返程时,他险之又险的避过了白逸飞的搜寻,悄悄的回到山洞。
白天,他在山洞中练习基本功,背抗巨石蹲腰扎马步,以拳击石,攀崖跃堑。夜晚躲在黑色斗篷里,如影子一般,悄然出现在留马郡的各个角落……
就这样,一个月的时间匆匆而过。
这一个月里,白逸飞多次暗中搜寻白草折,最危险的一次,两人相距仅一丈之遥,白草折躲在树梢,大气不敢喘一口。白逸飞驻足良久,才带领仆从们撤去。
细雨朦胧,石苔更添幽寂。
这次的家族发放补贴之日,天刚刚放亮,账房先生还没到,白逸飞挺着大肚子踹门而入。他的脸色阴沉如水,苦苦搜寻一个月,竟然未曾发现那小子的半点踪迹,眼看老爹给的期限就要到了,房契地契却还没到手,更别说那件东西。若是再拖延下去,只怕走漏了风声……
直到日上三竿,白逸飞等的失去耐心时时,白草折才踏入此地。
他年方十三,总角之年,原本束起的两个像羊角一般的发结,此时解散开来,在脑后扎成一束髻,并配上发冠,冠上嵌有一颗白色玉珠,虽然衣袍陈旧,却难掩他那稚嫩的俊美脸庞。
十五岁方能束发,待入祠堂拜祭先祖,被族人赐福后方能及冠。白草折以总角之年,自行束发及冠,这则消息瞬间传遍整个白府。
在账房先生惊疑的目光中,白草折将一两纹银纳入袖中,然后从容离去。自始至终,他都不曾看向脸色阴沉的白逸飞。
后者暗中打了个手势,而后尾随在白草折身后,出了白家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