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月色从四面八方汇集,如银色水墨,一股脑儿钻进四方八角亭里,照亮了亭顶的壁画。山峦起伏,无数人影在云中绰绰御空飞行,刀光剑影,白草折不由得看痴了。
白日里,他所读的《求仙问道》中提及,这世上有御空飞来飞去的神仙,挥手可翻山倒海,有着莫大的神通。并且能与天同寿,长生不死。而且,他那位传说中的祖爷爷就是修仙之人,上天入地无所不能。
只是,平白无故,这壁画怎么活过来了?这些人影又是怎么回事?难道真是书中所写的神仙?
白草折脑中灵光乍现,连忙低头向下看去,只见地面上一道道银色的线条交错密布,圈固了无数月光,浓郁如银色的云彩,有规律的徐徐转动。
忍着剧痛解开绳结,白草折笔直的摔了下来。他本以为肋骨又得摔断两根,伤上加伤,谁料身下却如同铺了一层厚厚的棉花,软软的托住了他。
紧跟着,风中似有一双看不见的大手,将周遭的所有月色都圈禁了过来,在亭柱之间形成一片银色的光幕。
小院三面环山,位置偏僻,远离白家正府,方圆五里无人居住。从远处看,黑色的世界里,四方亭如一盏明亮的灯塔,坐落在水面之上。一道难以捉摸的凛冽的气息封锁了这片天地,无人察觉这幅奇特的异象。
银色的光幕上浮现出一个个斗大的金色字体,只是这些字形状怪异,全然不属于当世文字。白草折虽不知这些异象为何发生,但瞬间的惊讶过后,连忙用心背诵这些奇怪的文字。
他本就聪慧过人,有过目不忘的本领,须臾便沉浸在诵记这些文字之中。他并未发觉,在此期间,腰间的玉佩忽明忽灭,与足下复杂的银色纹络相互交映。
“咔嚓”,微不可闻的一道脆响,就像烧制陶瓷过程中,原胚承受不住高温迸发的破裂声,随后,一道青色的光芒从地面窜出,钻进白草折体内。
光幕上的字体不断的变换,字里行间透出一股神圣、高贵的气息。一个时辰的光景,白草折足足记下数百万字,直至光幕上再无文字显现,归于平静。
倦意袭来,白草折疲惫的打了个哈欠。谁知本已散去的光幕,忽然化成银色的云团,一股脑儿钻进他的嘴里,被他生生咽了下去。
当所有的月色在白草折的嘴里寂灭后,他再也坚持不住,疲惫的睡去。
四方亭轰然倒塌,白草折被一股大力推入水中。他的小腹处闪闪发光,如同一轮明月,在水里沉沉浮浮……
雄鸡报晓,天已浮白。
不远处青山依旧,翠翠蓊郁。
世事变迁,大道无情,不论昨日繁荣贫苦,来日自当旭日东升。
白草折半边身子浸泡在水中,趴在池塘边上,从睡梦中苏醒过来。
入眼处一片狼藉,断壁残瓦,木屑洒满整个小院,池水浑浊不堪,经久失修的门楼也化为一片废墟。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白草折隐隐觉得和昨天夜里的那幅异象有关。他爬出水面,心有所感,连忙伸手在胸腹之间摸了摸。
令人惊讶的是,胸腹之间,不仅伤势全无,而且体内似乎多了些什么东西,仿佛有使不完的力气。
白草折一拳砸向地面,风声呼啸,尘土飞扬。地面出现了一个拳头大小,深约一尺的土坑。
这……
足足过了一炷香的功夫,白草折才平复心态,冷静下来。
由于某种未知的原因,亭子内发生了巨变,出现了类似经文的东西,那些文字已牢记在他的心底。而后他体内突然多了一股力量,四方亭也化为了废墟……只是,这些事情究竟是什么原因造成的?他体内的那股力量是福还是祸?这一连串的问题毫无头绪,更无从查起。
若想弄清这一切,只能从那篇不知年代的经文入手。想到这儿,白草折下意识的看了一眼面目全非的四方亭,水面光影斑驳,他突然懊恼的狠拍额头,自言自语道:“坏了,领银子……”
等他一口气跑到白家账房时,房间内只剩下寥寥三四人,白逸飞赫然在列。只见他大模大样的坐在太师椅上,原本在闭目养神,看到白草折时,明显吃了一惊。
白逸飞虽然外表粗犷,心思却极为活络,性格在白家小辈中最为阴险。
他早已束发及冠,无法领取家族补贴,此时出现在这儿,本就是担心那小子出现什么变故。昨天夜里,他下手自有分寸,虽不致死,但白草折三日绝对无法下床才对,只是,这小子怎么又生龙活虎的跑账房来了?
纵然心中有万千疑虑,白逸飞却按捺不动,只是冷眼旁观。
从账房先生手里接过这个月的家族补贴:一两纹银,白草折迈过门槛后,立刻快速往小院方向跑去。
白逸飞不急不慢的尾随而出,眉头不自觉的皱了起来。入眼所见之处,亭台楼阁鳞次栉比,哪里还有白草折的影子,他心底暗生的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白草折居住的小院后方青山高约百丈,只不过是巫遗山脉的一支余脉,名曰灵犀山。白家祖上将灵犀山连同府宅一同划在护族大阵内,因此,小院虽然坐落在山脚下,被灵犀山脉三面环绕,却无野兽侵门之患。
白草折过院而不入,直接闯入灵犀山内。
他的速度很快,和过往相比,脚力提升了不止一个档次,身形如猿猴般矫健,灵巧的攀上巨崖,钻进之前无意中发现的一个山洞里。
洞口铺着碎石,杂草灌木丛生,岩壁爬满了青藤,若不仔细探寻,绝难以发现此处。山洞内空间狭小,长宽五尺见底,高不足七尺,地面上铺着一些干草,角落里存有一缸清水和一小袋干粮。
白草折盘坐在干草上,心中踌躇不定。
人言怕什么来什么,凭他对白逸飞的了解,后者必定对他起了疑心。虽然昨天夜里稀里糊涂的体质增进了不少,不过,对付白逸飞,还是不够。
白逸飞已经是银骨境界的高手,虽然在白家不算什么,但十五岁踏足银骨境,在留马郡也算翘楚了。
想到这儿,白草折攥紧了拳头,十分懊恼。
他是长房主家一支的仅存之人,虽然长房名存实无,资产被剩余四房侵占了七七八八,但权益相忌之下,挂靠在他名下的房产地产依旧不少。只不过族人以白草折未及冠,代他保管财产为由,变相的夺走了本属于他的东西。若非如此,凭借那些资源,他岂会到今天还未踏入铁皮境界。
仇恨之心最容易蒙蔽人们的双眼,会致人疯狂。
白草折虽然年幼,但心志弥坚,能辨是非,当即静坐思过,平复心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