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百年来,我栖居在仙界灵气最充沛的地方,能见到我的人寥寥无几,然而即便是这样,我的声明却早已远传四海,人人都言,天地间唯一的神鸟凤凰,华丽无双,美艳绝伦,神力莫测。
如此美名,世上又有多少人能够担得起,我却是不由得冷笑连连,环顾四海,无一不是崇拜、想要驾驭我的人,这个仙界最美的圣地如今被我看作一座华贵的天牢,我开始试图逃走,这样,仙界掌握的筹码少了许多,也不足以独立六界顶端。
世人都说仙界之人以慈悲为怀,心容天下,而又有谁知道这个看似洁白的圣地背地里所干的龌龊之事,他们这样做,无非是想借此佳名,表面上以文以德争取六界所有罢了,只是想要争取六界的却不仅仅只是仙界。
群雄争霸,天下混乱,生灵涂炭,血流成河。然而这是一个极好的时机,我趁着天地混乱之际冲破结界,悄然逃离仙界。
我自然知道一旦我逃离,消息被放出去定是会引来各方的“关注”,只不过,既然我可以逃离出这个地方,那么这些事情便不足以启齿。
我的预料没有错,消息一放出去,果不其然,试图来征服我的人数不胜数,下场却是一样被我杀死,然而在数千人中,我却看到一抹不一样的颜色。
我依稀记得她静默的站在云上不带任何情绪的看着面前的杀戮,飘逸的紫纱边滚了一圈银边,绣着一簇簇雪白的梧桐花在她脚边盛开,零零碎碎,星星点点,颇有清丽佳韵之气,她形容比梧桐花愈发的美丽纯净,眉眼清冷,身后有七彩晚霞,将她的影子拉扯的修长高远,她踏风而来,步步生莲,却在离他一丈之处堪堪停下。
巧笑言语:“时光甚好,你我在此相遇,也是缘分。”
她的声音清脆响亮,宛若泉流一般在这杀戮的之中流泻出一丝甘甜。
我一甩衣袖,冷眼瞧着她,只听她继续道:“你可愿意与我赌上一注?”
我冷笑一声,容颜藏在面纱下,讥诮道:“你倒是胆大,却不怕我杀了你。”
闻言,她却是掩嘴轻轻一笑,继续接下她的话,“都说凤凰清高孤傲,心寒似铁,七言却不信。若有一日,你动心,便做我魔界之人,为我所用;若我动情,任你处置。”
她在以人的七情六欲做赌注,这种世间最神秘最难以揣测的事物。
话毕,我瞧见她的双眸明亮,容貌清纯,可眉目间却是暗藏戾气,想来也是在杀伐中时常游走的可怜女子,心下冷蔑一笑,随意应下,那时我不知,就是这一个赌注却能有足够强大的力量牵绊我一世。
我以手段收复了妖界,成为一界妖王,因为真容太过张扬,便时常换一个脸一个身份,也方便四处游走玩耍,不得不说,从仙界出来后实在是自由的太多了。
我遨游在天地间,横江赋诗,潇洒自在,无忧无虑。时不时我想起那个赌注,也觉得实在是可笑,久而久之,便索性抛之脑后,任性所为。
数百年后,我从冶婆手中救下慕容蔚烨,只不过是因为我突然想起那个叫七言的女子,而冶婆似乎是她的得力助手,慕容蔚烨迟早有他可以利用的价值。
又是三百年后,夜汶裕下凡,七言离开魔界,慕容家欠我一条命,于是我杀了当朝皇帝,顺理成章的坐上皇位,一面打压仙界夜汶裕,一面暗中查探七言。
每每我坐在宫殿中,看着外面的光景,听着慕容蔚烨报告过来的消息,比如说她今天答应苏裕要帮他篡位,每夜在内房修炼法力,魔界如今由冶婆打理,得到的消息无非是最简洁关键的,到了后面却便变成——
她昨天吃了桂花酥,晚上对着镜子发了半个时辰的呆,今天她心情不错,上街买了一支发簪,上午偷偷溜出府,被嬷嬷发现后罚洗了半个裕王府人的衣物……
堂堂魔君,罚洗衣物,想想画面也是惨不忍睹。
不知何时开始我的一颦一笑竟是因为她,等到我猛然发觉时,想要喝止住慕容蔚烨,却又不忍心,便也安下心来听得清楚,可是有一点我基本是笃定了——
她对夜汶裕动了情。
是的,她输了。
输的体无完肤。
可是自己呢?
我暗自苦笑,打断慕容蔚烨的话,我问他:“怎样,才算是喜欢?”
他似乎微有惊疑,随后语气带丝调侃之意,“王莫不是又欢喜上哪家姑娘?这好办,我可以帮你抢来。”
好吧,之所以用“又”,是因为这些年来,我惹得风流债实在是太多。
我将手边一本奏折朝他扔过去,见他轻巧避开,也不多说便遣他下去。
那一刻,我似乎觉得一种前所未有的危机感,一种莫名的心悸从心底深处悄悄钻出了一个尖,我清楚的知道,一定要把它按捺下去,否则,只有满盘皆输。
我计划的周详,想先称病不起,荒废朝堂,在满朝文武群臣不耐之下,宣了俞妗进殿,日夜侍候着我,营造出荒淫无道的假象。
果不其然,那一夜苏裕派了杀手前来,也包括他自己在内。他的剑刺向我时,我没有避闪,而是生生的受了一剑,眼见着他欲将俞妗带走,我才出手,对苏裕施展幻术,让他看到在俞妗的腹部与我有着一模一样的伤口,那正是苏裕所刺。
他看向我的神情开始变得震惊,迷惑,最后是惊恐,随即,如我所料的,他放下了俞妗,冲破皇宫禁军的包围时,受了重伤。
这只是第一步,只要他还认为俞妗中了子母蛊,那么,在他有生之年只能受命于我,至于篡位,他想都别想!
若是苏裕受伤,七言定不会坐视不理,心下一定会对俞妗产生好奇,所以那一晚,我放松了皇宫的防守,撤走了少许侍卫,自己则闲逛于后花园。
那一夜她穿着一袭黑衣,梳着麻利整洁的马尾辫,身影轻盈迅速,整个人看起来十分的清爽利落,她朝我缓步走来,我突地想起百年的那一幕,七彩流霞,有紫衣佳人,步步生莲,语声悦耳。
心下又是一阵悸动,我慌忙的想要查看自己的模样,又突地想起自己已经幻化成慕容朗的样子,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一种失落之感又是油然而生。
她去看了玉磬,我也清楚的看到她面上的沉重,临走时,我劝她莫要用情太深,我不知道这句话是对她说的还是警戒我自己而说的,总之,这个女人不能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