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禅到达京城也是在我的意料之中,苏裕想要解蛊,我自然明白他的心思,只是没有想到他居然将这个事情做的如此隆重,一时间,几乎轰动了半个京城的人,他此番这么做的原因无非是想要保住梵禅,让我无法对梵禅动手罢了。
我将俞妗送回他府中,面上又与他的婢女七言玩好,那么他定当会让武力高强的七言入宫取我鲜血作为血引解蛊,不过这也没什么关系了,因为魔界将会成为我的囊中之物。
我将九曜剑赠给了西域首领,并强行传送妖力助他实力大增,不过条件是要去攻打京城,那个男人的目光刹那间变得古怪惊异起来,恐怕没有哪个人在听到京中皇帝命令敌人攻打自家门府时还能保持镇定吧。
只是我差点忘了冶婆这一号人物,她比任何人都要清楚时务,所以她下界了,目的是为了偷走九曜剑,可是我在剑上下了禁咒,只有指定的人才可以碰它,否则会被反噬。我站在冶婆面前,冷眼看她面容痛苦,嘴角有鲜血涌出,看来反噬不轻。
她惨然一笑,目光冰冷,讥诮道:“堂堂妖君,连自己的心都看不清,谈何收复魔界!”
“我赌你会输!就输给玄纳七言!”
我冷哼一声,可心下却是一颤,面上不以为然,“你凭什么与孤做赌?”
我本该杀了她,可我却将她放回了魔界,那是因为我要玄纳七言亲眼看到她最亲爱的人死在她的面前,我要让她知道,赢家只能是我!
以苏裕的性格,即便七言武力强大,但他绝不会让一个女流之辈保护自己,那么无奈之下她一定会用双身咒来保苏裕的周全。
我让他一全力直击苏裕要害,但目的不是为了要苏裕的命,而是为了要七言的命!只要她死了,魔界大乱,届时我只要用稍稍手段,安抚、控制魔界,那么魔界还不是我东狱逺的。
在情面前,我是赢家;在计谋面前,我仍旧是赢家。
可是,当我看见她浑身鲜血却依旧挡在魔界所有子民身前时,我忽的心软了,她身上汩汩不断的流红宛若一把无形的针刀,一点点刺入我的心脏,那时,我第一次感觉到什么叫做心疼。
所以我放弃了,因为我要得到她,无论付出任何代价。
她入了宫,可心却依旧记挂在裕王府。我恨,却第一次感觉到无力。
我看着她一颦一笑,看着她游走在御花园,看着她和侍女们堆雪人,看着她跟着嬷嬷学绣花,即便是歪歪扭扭不成形状,可我总希望她能亲手送过来一个,然后我在嫌弃之余满怀欣喜的收下,但是现实是,她皱眉看了看手中的不明物体,眼睛也不眨的扔给了一个太监!
好吧,我似乎觉得我不该那么做,因为随后我便将那个太监给暴打了一顿。
我找到了清悬,恩,准确的来说是清悬找到了我,因为我手上握着他半条命,掌握着他的六魄,他不能不来找我。
我带七言去了裕王府,让清悬放了一把火,自己则一旁观看,我看到她急匆匆的跑出来,然后四处寻找着什么,我以为她是在寻找苏裕,当她去救苏裕前转身又急忙四处张望了一番时,我才知道,她在找我。
那种感觉很奇妙,像是有一颗种子埋入地上,被一滴仙露滋润,刹那间生长壮大,膨胀了整个心房,满满的,皆是欢喜。
而能够与这种欢喜形成最鲜明对比的便是绝望,心灰意死的绝望,那绝望是在我看到她跟随苏裕跳下悬崖的一瞬间开始产生,一旦产生,便是刻骨铭心。
我感受不到她任何的痛苦,就好像凭空消失了一般,我发动了所有侍卫满城去找,那一刻我真的觉得我快要疯了,我去到悬崖底,抓了蓝蝶,挑断她手脚筋,废了她修为,却用我的妖力吊着她一口气,逼她说出七言的下落。
当我知道七言用她一颗心加之毕生修为换取苏裕一条性命时,一种悲伤的情愫陇上我的心头。
我可以赢得漂亮,可以赢得天下,可以赢得天地一切,可是在她面前,我却输的一败涂地。
我清楚的知道了苏裕的目的,他想要成为天神,他要一统六界,可是这都没什么关系了,因为她,我开始变得不怎么在乎这些,甚至可以为了她舍弃天下。
我撤走了所有的侍卫,不再去找她,却废了后宫,御花园中则种下了满满的梧桐树,每一棵树上挂着数不清的红绸,我觉得自己真是莫名其妙,明明想忘了这个人,偏偏还做出让自已永远也忘不了的事情。
我走遍皇宫中她所走过的地方,做了她想做却做不到事情,梧桐花开了一次,又谢了一次,我想起她轻扬的紫纱,上面绣满了一簇簇洁白的梧桐花,风一扬衣袂飘,那花宛若在空中绽开,芳香四溢,我记得她轻笑着说:
“时光甚好,你我在此相遇,也是缘分。”
这究竟是缘分,还是劫难?
在梧桐树花谢的季节,苏裕回到了京城,我知道苏裕一定不甘心,会卷土重来,而这次,她也同样会帮他,明明想见她想的快发疯,可我依旧下定决心回到了妖界,毕竟我是那样不想与她为敌,我不想再次见面时是在战场上,仅仅如此我便放弃了人间。
原来,为了一个人,我可以退步到这种程度。
我在妖界建了一座宫殿,更多时候我则待在里面,因为我在等她。
夜汶裕在落崖时我对他下了癸咒,如果落崖后他安然无恙,那么因为这个咒术,玄纳七言也一定会来找我拿解药,若不其然,我等到了她。
我不知道是开心还是该难过,开心的是她就站在我的面前,难过的是她如今居然还关心着夜汶裕!
只不过,这一切都不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回到了我身边,这一次,则是真心实意。她的身子渐渐羸弱,她想解蛊,因为她清楚自己活不长,这个我怎么会不知道。
从裕王府出来的那一天,我便派慕容尉烨去魔界查的一清二楚,玄纳聃戈给她下了咒术,咒术的压制使她本就孱弱的身子尽快的走向尽头。
冶婆将玄玉捎给了我,目的很清楚,那便是让我彻彻底底的封印住玄纳聃戈,否则只要玄纳聃戈还醒着,无论经历几世,他对七言的咒术永远不减。
我在她面前化出我的原形,一旦放出凤凰的气息,必定是引起六界的追踪,她在我面前倒下的一刻,我知道这件事不能再拖了。
封印玄纳聃戈在耗尽玄玉中所有灵力的同时,我也元气大伤,险些被黑莲反噬,上古千年的封印之术确实是不容小觑,我休养了整整两日便提前出关,否则的话,她看不见我还不知道她是不是要饿死自己。
我给了她解药,她确实是迷惑至极,可也察觉到了苗头,我暗中派在跟随她身边的人告诉我,她没有吃下解药。
子母本相依,子亡母亦衰。世人只知道子蛊对母蛊的影响不大,可极少人知道若是子蛊命亡,母蛊也难以存活。见这情况,这女人是想和我死在一起不成?我心里狂喜,可又无尽的悲哀,最后转化为淡然,她若是要陪着自己,又如何拦得住。
凤凰现世,封印加固,夜汶裕的消息倒是精准快速,他偏看准了我元气大伤之时进攻,我知道我必死无疑,临别前我看到她身着紫衫,朝我奔来。宛若初次见面时,她衣衫温柔,眉目清纯,每一步便有芬芳四散。
夜汶裕没有彻底的赢过我,当六界将士探寻着凤凰的气息赶来时,能见的便只有仙界人斩杀上古神鸟的一幕,从此仙界名声大落,这一幕将会被六界传开,仙界便难以独善其身,公然的成为六界所厌弃的对象。
自始至终,我没有赢过谁,可也没有败过谁。这一生,因为有她,恍若经过千百世,这一生,因为有她,又恍若百年即瞬间,我爱过,痛过,却从不悔过。
我记得她说的那个赌注,答案揭晓时,我们谁都不是谁的赢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