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如梦,有多少风风雨雨,在某个午夜,悄然潜入你的梦。多少次,黄浦江上的号笛,催促着脚步匆匆的旅人:去彼岸,那里有芳香的白兰,正在召唤你。那些因此而来的游子,原本洒脱不羁的心灵,忽生挂念。慢慢的停下来,一本书,一杯紅茗,在午后的某一刻,爱上淡淡兰花香,爱上流年剪影,爱上佳人红颜。
我们虽生就俗世身,可是在每一个宁静时刻,却那么肯定的相信,我们来到人间,都有着不凡的梦。无论你居于乡野,还是隐于都市,是平凡无奇,还是轰轰烈烈,在这人生的海洋中,总有你存在的理由。你的平淡,我的精彩,穿行于这个世界,直到生命的尽头,终于续写完属于自己的故事。
每个人来到世间,都是特别的,即使人生如此短暂,我们都如惊鸿一现,但是每个人的目的都是不一样的,你是醉生梦死,还是穷困潦倒,你是名扬四海,还是默默无闻,待到尘埃落定,都将芳踪无影。不管怎样,我们都应该以一种坦然无为的心境活着,不负这高贵的灵魂。
无数次想象过小小人儿的阮玲玉,站在弄堂深处,她的美丽眼睛湖水般清亮,正在看着某处。她在看着什么吗?或许是迟暮中的父亲,一个怀抱,一颗糖果,这就是快乐。不谙世事的女孩,早早感知到父母的不易,可是她什么也不能做,她只能用笑脸和乖巧来回报父母。我想,不管她的童年怎样,能够永远留在她的记忆中的,是那份和父亲在一起的快乐时光。
然而,我们无法改变出生后的命运,从初始的一尘不染,到暮年时苍老的容颜,是否滚滚红尘中,你已找不见自己。只好投入流年,我们追寻,仍是无归宿可依。渐渐地,喜欢上流浪,因为发现,家乡,无处不在。只将这暂时的肉身,投入到四月的姹紫嫣红,等到月圆时,找到天那边的阮玲玉,一起寻找纯净的白兰花。
阮玲玉六岁之前是快乐的,她喜欢父亲的工厂,因为那里总是有各种文艺演出,父亲总是把她抱在怀里,从那时开始,她就爱上了父亲的怀抱。对生长于清贫之家的她来说,尽管童年难免辛酸,但是早已模糊在岁月深处,和父亲一起的日子,被时光机剪接成属于她的最珍贵的影像,某一刻,你是否听见她的喃喃低语:你好,美好童年。
旧上海的长巷中,小女孩正在长大,她正在慢慢被俗世感染,她喜欢热闹之地,常跟在邻居身后,辗转于各酒楼茶馆,她是看不懂的,却依然醉心于看戏听书,从最初的好奇,到自己惟妙惟肖的模仿,让父母的欢笑响彻在这简陋的家园中。想来,或许是儿时的经历,让她踏上了影视旅程,并成为家喻户晓的明星。
即使家境贫寒,儿时的阮玲玉依旧喜欢在温暖的霞光中吟唱,玫瑰色的云,忧伤了她的整个天空,她是月光下舞动的精灵;幼小的她,并不知道她正在通往美丽的路上。
万千世界,你于千万众生中,或温婉娴静,或暴躁怪虐。不论怎样,我们从另一世来,这些性情早已注定,按说是无法改变的,但我们投身的是红尘,这个世界原本就是一个修行场,你是灯红酒绿中的一朵白兰,或是丛林中的灵者,每个人都在朝着相同的地方而去,只是他还不自知。你的暴虐,你的温婉,向着生活这个杀手而去,直到一天,你是我,我是你,你是灵人,你是梦中的白兰。
即使出生于市井小巷,阮玲玉骨子里依旧透着天生的忧郁高贵,她的样子让人想到林黛玉,那个常在花下哭泣的女子,或许就是她的化身。她已走近百年,可她的灵魂却常常回来,留恋父亲的怀抱,留恋那瓦房中的笑,留恋那些莺歌燕舞。风起在峰回路转时,吹不走佳人惆怅心绪。待到转身时,过去的风景,已去往遥远深处。
每个人的童年,都有或多或少的暗影。但是,如果说阮玲玉的童年太过灰色了,毋宁说是老天对她有点苛刻,还不如说是她前世的选择,不管怎样,她有一对平凡朴实的父母。父亲阮用荣年少时饱尝广东的饥荒,迁徙至上海的他终于在35岁那年,娶了妻子何阿英,她比他小十四岁。
生长在贫瘠家庭的阮玲玉,不但无法像其他孩子那样从小舞文弄墨,而且还多病多灾。但有一阵儿,他们一家住在父亲的工人宿舍,因为父亲不用像从前那样早出晚归,他们有更多的相处时光,父亲总是抱着她向人们夸耀自己的女儿很靓,那时肯定是有欢笑的,只是早已随风而逝。
从此,人们一说起她美丽的丹凤眼,她就会想到父亲。因为,再没有人,能像父亲那样由衷而又真挚的赞赏。尽管那时她还小,但天资聪颖的她,却感到喜悦。或许在那时,她已听到来自心灵深处的赞******小的阮玲玉,注定无法平静的度过童年。她不得不承受来自病痛的折磨,还要惊恐不安的听着父亲那一声一声的咳嗽,她常看着他发青的脸,不知何故,心里突然生起一种不好的预感。父亲是倔强的,他从未想过医治或是休息,为了一家人的生计,他不曾停止过。那时她还小,却早已知道生活的艰辛。有时就那样坐在门槛上,慢慢失却往日欢笑。
直到一天,衰弱不堪的父亲,终于被肺病夺走了生命。无论她怎样呼喊,父亲却再也没有回来。阮玲玉和母亲的世界从此变得一片灰暗,生活轰然倒塌在她们母女俩的天空。
无论何时,男人作为一家之主的身份毋庸置疑,尤其是在那个灰色年代,即使他收入微薄,他依旧是一个典型的中国式男人。可是他就那样迅速消亡了,抛下了毫无特长的妻子和弱小的女儿。阮玲玉在六岁那年不得不品尝人生这杯残酷的烈酒,毫无预兆的,小小玲玉几乎是被迫的踉跄步行在风雨上海。母亲那年29岁,应该有其他男人来帮他分担部分沉重的,但她选择一个人带着女儿生活,她怕嫌她带着个小尾巴的男人,不能真心待她们母女,她不能让女儿更可怜,但她只能靠做帮佣来养活玲玉,她只有这点能力。生活已不仅仅是不如意那么简单了,就这样被磨难入侵的母女,给旧上海留下了一道凄美的风景。
起初,母亲在洋人家里帮佣,阮玲玉被寄人篱下了,她被寄养在母亲的义姐家里。失去父亲的她,如今再次离别妈妈,她曾哭泣过千万次,直到无声,而母亲的泪脸已成为她生命中一副不可磨灭的画像,从此,她怕日落黄昏,她怕午夜梦回的痛楚,她只看见黑夜。当所有的悲伤慢慢结成了伤疤,直到失却语言。
母亲是在发现几乎哑巴的女儿后,才下决心辞掉了洋人家的活。但是,很久以来,都没人收留带孩子的她。上帝说,门后有门。她在和她同乡的张姓家庭找到了工作,即使居住在冰冷的后院,即使生活的如履薄冰,但总算是有了安身之处。
小小年纪的阮玲玉,无法理解父亲的死于非命,更不能理解富人的奢华生活,而母亲劳累过度的呻吟,所有的一切,对她都是一种无言的折磨。但很快,她便学会了放下哀伤,因为如今的现状实在不允许她过多的悲伤,她不忍心看着母亲为了自己如此操劳。她开始变得沉默而又勤劳,她希望自己的懂事能给母亲带来希望,安慰她,也安慰自己。
她不喜欢张家阴暗的院落,因为张太太尖酸刻薄的嘴脸,或是她的盛气凌人,那些富贵背后的冷漠,让她无法呼吸。但她们必须留下,她们无处可去。和父亲一起的童年时光早已消失在岁月深处,在这里,只有冷冽的风,吹向无助的她。也因此,为了那些微的暖,她就那样粉身碎骨在青春岁月里,只将美丽留下,让人们仰望了生生世世。
我想,后来。尝尽人间世海苦味的阮玲玉,除了对蔡楚生说起过自己那段心酸的过往,就再也不曾向任何人提起过,可想而知,一切都不可言喻。一切的一切,让她在后来的人生中,总想抓住点什么,但她可以靠自己的演技抓住事业的辉煌,却无法抓住变幻莫测的感情,而情,又是她最想抓住的。因为知道情如风,这个美丽如兰的女子,甘愿做了最低下的水,却最终干涸在火一般的沙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