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云入门最早,武功最高,自认为学了武功,憋气可比别人多个十倍八倍的,胜师姑自是容易,哪知沉入水中一盏茶工夫,未见对方动静,心想:“难道这个怪人又有甚么古怪之法,适才从油锅中取石子,那般轻巧,如有神助。油中可以,难道水中也有神助?不相信,不相信。”心中一疑问,便开始焦躁,一焦躁,便泄了气,一泄气,哪还有功力去支撑憋气,气一上浮,口中气泡咕咕而出,难忍万分,急忙收气,内功收肺,静了下来。这内功一用上,估计还能撑一盏茶工夫。胡思乱想道:“我再憋一盏茶工夫,定要憋死那个小怪人。不过这娇滴滴的小怪人憋死了也蛮可惜的。哎呀,这小怪人怎么憋了这么久,不会被扁担压在水里憋死了吧。这下好了,她死了,清山他们都得听我的,我是大师兄,都来尊我,我说甚么,便是甚么,心中一乐,哈哈而笑。”这一笑,气出水进,呛了喉咙,连打两个喷嚏——咕噜咕噜,鼻子里又灌满水,又酸又呕,实在受不了,腾的冒出头来,扁担翻在一侧,爬出水缸。
那燕息此时也是百般难受,心中发狠定要赛过清云,哪知清云内功深厚,抗拒能力强,自己虽说小时熟悉水性,也只是一盏茶工夫,此时早已超过时间,见清云不出水,也硬是不出,憋得眼睛泛白,两手紧紧扣住缸边,增强定力,难受之极,口一动,咕咕喝了几口水,正要抬头换气,哪知天遂人愿,那清云倒跳了出来,心想:“总算赢了。”信心一增,在缸里又待一会。清云见这小怪人还在水里,暗自懊悔,直跺脚,缸前缸后踱来踱去,大手在头上“啪啪”乱拍,口中半怨半咒叫道:“死了吗,死了吗?哎呀,不会真死了吧。要是死了,就算我赢了。哈哈,哈哈。这怪人憋死了。”自嘲自乐,引得众人哈哈大笑。燕息慢慢抬起头来,换了一口气,双手顺便理了一下头发,故意怒目瞪着清云道:“这下服了么?”清云心中还是不服,想混赖,又不敢,如落水狗一般,四处眼巴巴地看着众人。那众人都是喜欢瞧热闹的,哄然大笑。
众人见清云神情似乎要耍赖,一小孩不知被谁调教的,呵呵叫道:“乌龟王八蛋,伸头四处看,左转转,右转转,近看是乌龟,远看像鸭蛋,臭鸭蛋,臭鸭蛋,不中吃,不中看,爬来爬去,还是乌龟王八蛋。”这些村话俚语,清云虽笨,也听得明白,不知何人编歌骂自己,眼一翻,白眼球瞪着众人,突然如箭一般,撒腿便奔,撞倒两三人,从人缝中飞了出去,众人一阵吆喝臭骂,等撞倒的人起来,寻影看去,清云早已拐过街角,不知逃哪里去了。众人指指点点,一老者笑道:“你那姑娘好本领,大爷这大半辈子未见过你这样漂亮的姑娘,有胆有识,真是七仙女下凡。”燕息听人赞美,极是开心,婉媚一笑,娇艳万状,几个好色的,看得痴了,口角流诞。
华为在木排上看得清晰,也自高兴,几次想冲开穴道,总是冲不开,心想:“这臭道士点穴功夫真是邪门,愈弄反而如蚂蚁撕咬一般。”华为看那几个好色之徒,馋虫的模样,再看看燕息美妙之态,心中说不出的爱慕,幻想这辈子与之耳鬓厮磨,突然又感觉这样的美妙人儿,不可亵玩焉,自己只是个穷苦的流浪小儿,哪里能配得上她,而且她爹爹乃天道教教主。可是又如何割舍,若此生不能与心爱之人共伴,那活着还有何意义?躺在木排上胡思乱想,闭上眼,似乎有甚么东西在眼前飞,却又抓不住。思绪混乱,似乎想到甚么,却又想不明白,甚是着急。抬头一看,那几个色鬼,已围上来,想对燕息动手动脚,燕息呵斥道:“你们干甚么?”一人道:“小娘子,你这般好看,不如陪大爷去喝几杯吧。”华为见此,顿然想得开了,心道:“这几个色鬼,连给燕息提鞋都不配,竟然有胆来调戏。我与燕息相爱,是真心的,若他爹爹来杀我,那就由他杀吧,起码我爱过息儿,不至于遗憾。爱美之心,古人尚且如此,我又何必压制在心内。诗经云:‘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汉诗云:‘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何等壮烈,何等气概,何等情厚,何等勇敢。我心中既然有了息儿,便是天塌下来,也要去爱她,守护她,谁也分不开我们。”心结一解,气息贯通,穴道竟自解开,脚一纵从木排上翻了下来,站在燕息身后。
燕息回头见是华为,极是开心,依在华为肩上。那几个色鬼,看燕息依在这少年身上,又妒又恨,他们平时欺负人惯了的。街道上人晓得他们行径,也不敢上前制止,也想看热闹,刚要散去,这时又围了过来。两个彪悍的色鬼,走上前来,又有两个围在华为与燕息身后,意图不轨。华为握了一下燕息手掌,笑道:“看来你这朵花儿太好看,引得这么多蜂儿、蝶儿想吃了你。”燕息听情郎赞美,甚是开心,笑靥如花,抬眼望着华为笑道:“你想吃我吗?”华为笑道:“想吃呢,吃了你,以后你想跑也跑不了。”燕息咯咯笑道:“你要是舍我而跑,看我不打断你的狗腿?”
那四人走至前,听这小情侣调情说爱,心都酥了,如何按捺得住?一个汉子一手去推华为,一手来扯燕息,嘟着嘴向燕息脸上贴来,说道:“我的小肝儿肉,我这就来吃你了。”华为看其恶心之态,手伸其臂弯一勾,那人未想到华为有如此功力,身子不由自主转了两圈。华为未等其停下,右脚一勾,那人临空而起,华为左手一引,那人咕咚头栽进水缸里,没入半个身子。前面另一汉子,合身扑向华为,华为右手在其胸前一拖,顺势将其举起,往另外一缸丢去,那人也是咕咚栽入水缸里。后面汉子嗤一声从衣袖里抽出匕首,向华为刺来。华为身一闪,在其背上一拍,那人向前冲去。正巧第一人扭翻水缸,水流了一地,刚从水缸里爬出来,后一人冲上去插匕首入那人大腿。前一人哇哇大叫,大骂那人混账,顺手拔出匕首,向那人面上扎来,那人吓得呆了,燕息心想:“这几人虽是可恶,毕竟还晓得我的美貌。”
女人一旦被赞美,即便对方是丑蛤蟆,她也认为这蛤蟆蹦的与众不同。燕息见那人匕首插来,手腕一勾,将其匕首抢了来,免了那人受伤害,但刀把碰到手心水泡,不由自主“啊”地叫了一声,华为一看晓得是水泡碰痛了。身后另一汉子见势不对,掉头便跑。华为笑道:“息儿,你说,这个人要不要收拾?”燕息笑道:“当然要收拾了,这种人今日不吃点苦头,明日还要祸害别人呢,宽容他一日,说不定他为非作歹一日。”华为“嗯”了一声,从地上捡几个小石子,嗤地弹去,那石子疾声而去,打在那人脚踝上。那人骨痛摔倒,大叫道:“你打断我脚骨啦,我……我……我以后决不会放过你个兔崽子。”看来也是骂惯的套话,拖着脚,扭扭拐拐钻进小巷里。众人见华为谈笑之间打倒几个地头蛇,欢呼喝彩。
突然清云有从人群中挤了进来,华为疼惜燕息手心水泡,气清云所为,将手中所剩石子,呼地弹去。那清云身子倒比脑袋反应快,急抬腿,那石子“啪”地打在另外一缸身,穿个洞。华为未等清云落地,脚踢其下盘,那清云手掌一动向华为肩拍来,那大手将华为头肩包在其内,掌风凌厉,吹的人面如火燎。华为急忙手点其肩穴,毕竟功力不如清云深厚,慢了一拍。燕息在其身旁,匕首上翻,一招“日正于天”,这是其爹爹早年教的一招,虽不熟练,也是应景而生,向清云手掌插去。那清云哪里还收得住手,这一掌下去,必然手掌废了,急得哇哇大叫。华为脚一动,快似如风,拖开燕息,闪到一边,正是“缥缈婆娑功”中一招“潜龙浮影”,那匕首尖还是在清云手掌中划了一半,深入骨髓,痛得清云又是哇哇大叫,还好保住了手掌。燕息回首一剑向其胸插来,清云一低头,可是剑法太快,已至其眼,离之毫厘,吓得闭眼待毙。
燕息呵斥道:“你输了又不服,跑了也就算了,又跑回来作甚?”清云结结巴巴道:“我……我……我想了一通,还想再比试别的。”燕息怒道:“那就比试一下,看看这匕首能不能插进你眼睛,看你眼珠硬,还是这匕首锋利?”清云本想回来再比试剑法暗器甚么的,此时见其匕首如此,心自痿了一截,又被燕息呵斥,哪里还有心比试,窝窝舌头道:“师……师……师姑,师侄错了,师侄以后听您的,师姑让师侄做甚么,便做甚么。”燕息气尤未尽道:“这是你说的,否则你这对招子,便挖下来喂狗。”清云急忙捂住眼睛,从眼睛缝隙瞅着燕息,甚是滑稽。燕息忍不住,扑哧而笑,那清云见燕息不生气了,跟着哈哈而笑,甚是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