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一人故意道:“要是再混赖,就废其武功,驱逐师门。”清云听说驱逐师门,大是气愤,也是惊恐,张大嘴巴,一时不知如何说。一人喜欢看热闹,叫道:“你那道士,你师姑说再比试,你也出个题目啊。”心中也想让这姑娘出个丑,乐乐笑笑。清云一听,回过神来,哈哈笑道:“我晓得我为何输了,刚才的题目是她出的,若是我出题目,准赢。”四周看了一圈,见店家门口有一口大缸,里面注满了清水,心想:“这个小怪人热油不怕,武功不及我,跟她比憋气功,看谁在水里憋的时间久,这可是个真功夫,这次定然她输我赢。”想到得胜处,哈哈哈大笑起来,前仰后合,别人以为这愣头青又在发癫。一人呵斥道:“你那道士还比不比,怎么在愣笑?”清云止了笑道:“比比比,自然比个胜负。”也不说题目,也不管燕息是否同意,走到店家门口,那店家以为这呆子要动粗,手握菜刀防身。
那呆子走到水缸边,左手轻轻一提,右手一拖,一只大窑缸,少说也有六七十斤,加上满满一缸水,也有二百来斤,一只右手竟毫不费力拖起,在众人面前晃了一圈,轻轻放在街道中间,众人见此情景,放去了先前轻笑之心,才知这呆子本领高强,是个异士,多少也起了敬畏之心。清云见大家不像适才那般取笑,心中也是大乐,心想这次赢定了,笑道:“各位兄弟姐妹做个见证,我要比的是,二人蹲在缸里,看谁憋的时间久,久者为胜,大家看如何?”有几个浮浪子弟,好色之心大起,哈哈笑道:“你这小娘子,快快脱光了,让大爷们看看,再到水里洗干净了,大爷可有好处给你呢。”其他几人更是哈哈大笑道:“湿了衣裳也好看的,快快进去啊。”另一个道:“小娘子,不如你嫁给大爷,让大爷受用受用,不要憋死了,可惜了造化,大爷跟这道士比,保管赢了这道士。”
一个老成的人走向前道:“小姑娘,不如不比了吧,争个师姑口舌,憋坏了身子,可不是儿戏,你看这道士,本领高强的很。”燕息暗忖道:“我生于海岛,自小伴水而游,水下一盏茶工夫都没问题,这不是水鬼进了龙王庙吗?”笑道:“比就比,只是方法由我定。”众人听说这小姑娘要比,晓得有热闹看了,这可比戏台上那些咿咿呀呀的把戏好玩好看,再说那戏台的娘们也没这姑娘好看,我们穷民百姓,哪有机会进那戏院看那鸟戏,今日平白无故看了一场精彩赌赛,何乐而不为?一个大汉挤进人群,声若铜钟,义气慷慨的道:“这位姑娘,你说定甚么方法,只要我兄弟们能办到,火里火里去,水里水里去。”说着向后一指,又一大汉,虎背熊腰,也挤进人群,吼了一声道:“兄弟说的是,姑娘有何吩咐。”
众人见有两大汉撑腰,那几个浮浪子弟也不敢乱说,咋咋舌头,苦笑道:“可惜,可惜,本想耍耍这美娇娘,却被这两个夯货坏了道儿。”燕息笑道:“两个大哥,小女子多谢各位好意。既然师侄要比武,那就让他输得心服口服,相烦大哥再借只同样大小的水缸来,也注满清水。”这样水缸街上做面点的人家多有,一个好事的道:“我家有的,相烦哪位壮士去抬来,兄弟没有那道士本领,一人拖不动的。”那两个大汉道:“相烦兄弟指引。”然后随那人而去,不多一会,一个汉子两手扣着,抱了来,其他人三三两两从家里提桶打清水而来,注满一缸水。燕息道:“师侄,我俩一人一缸水,一起头闷在水里,你要是先抬头透气,你便输了,如何?”清云翻着眼道:“好没来由,你怎么晓得我先抬头?”燕息咯咯而笑,众人才明白燕息之意——心理战,哈哈而笑。
有人道:“这小丫头,古怪精灵,有趣得紧。”清云板着脸呵斥道:“笑甚么笑,有甚么好笑的。你我比试,这些人靠不住,若是你先抬头透气,这些人帮你,我如何晓得?”燕息指着清山道:“你兄弟总靠得住吧。”清山走向前道:“师兄,我来看守。”清云呸了一声,斥道:“以前靠得住的,现今也靠不住了。”燕息笑道:“你待怎地?”清云皱着眉毛转来转去,也不言也不语,想不出来,也不说。大家看得心焦,那个文绉绉的汉子道:“我有个法子,你二人共同沉入水中,彼此监督,保证公平。”清云脸含微笑道:“你这怪人有何良法,说来听听,好的,我自有赏。”不知从哪里学来一句套话,好似自己有钱一般,其实身上一副破道袍,看不出有何值钱的。那文士笑道:“学生粗浅之见,要甚么赏钱,图个大伙开心,乐上一乐,也不枉京畿之地走一遭。”看来也是个儒生,只是衣服杂乱补丁,缺少了文雅之气。清云不耐烦道:“快说快说,少啰嗦。”那文士道:“你二人将两只大水缸挨近并靠,两人头埋入水中,各伸出一手按住彼此头颅,彼此均有知晓,如何?”清云哈哈大笑道:“这个方法好,文人就是文人,想的怪法也是有趣,哈哈。”浑身上下摸了一遍,找不到一个赏钱,别人以为他摸虱子,哈哈大笑。
清云愣了一下,瞪着眼道:“可惜可惜,前天兜里还有几文钱的,如今不知去哪里了?”清山道:“师父上个月给你几文钱,不是被你买东西吃了?”清云恍然大悟,揪着嘴巴道:“惭愧,惭愧,怪不得找不到了,这赏钱以后再说吧。”众人看着两个呆子笨拙之情,又是大笑。
燕息皱眉不语,心想:“比试竞技,如何摸这个怪人头,他又怎能乱摸我的头,为哥哥定然生气的,就是不比,我也不愿这般难堪,羞死了。”那文士似乎晓得燕息之思,抱拳惭愧道:“学生一时失言,还请姑娘恕罪。”大家不明所以,一人道:“你这酸儒,提议是你的,这个恕罪也是你的,你玩甚么花招。”甚是憎恶,呸了一声,一口痰吐在那文士脚边。那文士也不以为意,哈哈大笑道:“男女岂可授受相亲,一时糊涂,出了这个主意,现下待学生弥补一下。”那人道:“此是竞技,我想这姑娘如此豪气,那受你那酸气所束,只要光明磊落,谈甚么授受不亲,若是如此,我们家的姑娘们就不活啦。”那文士也不来相辩,笑道:“学生还有一法,你二人头埋入水中,将这条扁担放在头顶——手指其旁一人肩头扁担——若是动了,或抬头了,那扁担必动,彼此也知晓,如何?”燕息闻言,心想:“这文士果然精明,要是爹爹在必然喜欢,收为己用。”清云见说,觉得有理,更加有趣,满口答应,蒲扇手一拖,将两只缸并靠在一起。那旁边汉子亦是好事之徒,急忙举起扁担,递了过来,待二人头埋入水里,将扁担压在二人头顶之上。
清云祖师自号齐谐先生,取义性格不羁,想怎样便怎样,乃陈抟老祖晚年所收关门弟子。陈抟老祖先前也是个儒生,进士落地,便弃文问道,精于易学、道学、玄学,先是隐居武当山九石岩,后居峨眉山,初创玄门内功和太极神功,精通天地玄理,可识河图洛书,有《指玄篇》、《易能图》、《太极阴阳说》、《太极图》等道家宝典。晚年寄居华山云台观,疏道朝廷,普惠百姓,以致有“自古华山不交粮”之事。其晚年常往来于华山、武当山之间,自号扶摇子,相传活了三百一十八岁,又传其为“睡仙”,一梦八百年,后将武功传于清云祖师齐谐先生,不知所归。齐谐先生得先师学说,分理出学说及武学。其武学宝典《玄易经》,天下独绝,武林人士哪有不想得之理?只因此老儿武功极高,又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四海为家,居无定所,哪里去偷去抢。而且武林人士你争我斗,难免做一些不伦不类,不正不义之事,听说此老儿一身清骨,最恨人家为非作歹,他不来找你麻烦便谢天谢地谢老娘了,哪里还敢去惹他,泰山头上动土,老虎口中拔牙。
齐谐先生后收了两个徒弟,一个号为北冥先生,因北冥误入歧途,意欲废之。又收一弟子为南冥先生。南冥因犯了戒律,道德有亏,后专收痴痴呆呆,傻傻愣愣的徒弟,说是这些呆傻之人,也是上天造化,虽不通事理,却是思想单纯归一,极易修道成仙。还有一事是,这些呆傻之人,为世所弃,上天有好生之德,道家法自然,岂可不顾这些自然生民?遂依据各人喜好和禀赋,传其相应武功,便于谋生。而且这些痴呆之人,居无定所,武功也无定式,便是有武林人士想偷学或逼迫其说出甚么秘籍,也不容易。还有一点是,南冥收徒,看其缘分,说甚么收无常收,徒无常徒,今日为徒弟,他日为道友,学道有先后,得道有早晚,徒弟悟性好,先于师得道,说不定能反之点悟师父,又为师父之师,所以从不以师父自居,只称道友,遇到禀赋好的,点播一二,至于悟通多少,要看其造化了。传功过后,便云游四方,彼此很少往来,所以传功后的徒弟之间也不知有谁,不知在哪儿。
地藏王是南冥早期收的徒弟,正常之人,但禀赋不高,学得其师道微微了了。又喜欢以师父自居,但收徒,却随了师父习性,云游各方,收了四个痴傻徒弟,其中两个是本家侄辈。四徒入门各有早晚,呆傻之人,也有呆傻之缘,彼此相识相依。这地藏王又是自高雅乐,延伸其师父学说,说甚么笨人心纯清,相貌古怪之人,必有古怪之理,古怪乃天地混沌之气所钟,混沌之气乃古远之气,造人造物多是如此,所以山河秀丽瑰奇,便是古怪所致,不古怪不足奇,常人到处都是,何稀罕哉?所以收了四个相貌古怪之人,又起其道号为清云清山清古清雅,世人见其丑陋称呼为怪人,这几个徒弟经常听得,反称别人为怪人,大人是大怪人,小人是小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