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好友分别后,已经是晚上七点半。
一整个下午,穗音总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可仔细想想,手机带了,钱、卡带了,钥匙、门卡带了,好像没漏掉什么。
直到路过街口的药店,她才猛然醒悟。
天啦噜!她居然把家里那个过敏的蓝精灵忘得一干二净了!
以最快的速度买了治疗芒果性皮炎的药之后,穗音又拐进隔壁的一家运动装店,估量了一下暴露狂鬼的身形,指着男模特对店员说,“你好,麻烦把这一身都包起来,要L号的,谢谢。”
“您好,请问外套和鞋子也要吗?”店员一看来了个这么豪爽的小顾客,连价钱都不问一下就喊打包,顿时喜笑颜开。
那家伙……似乎也没穿鞋子吧,但他穿多大号啊?
“呃,你觉得男生一般穿多大号的鞋子合适啊?”穗音尴尬地直想捂脸。
店员微微一愣,“……请问是买给多大年纪的男士呢?多高呢?”
“二十多岁,大概这么高,”穗音轻咳一声,用手比划了一下,“买给我哥的生日礼物,忘了问尺码……哈哈哈……”
店员噙着笑直点头,似乎是在表示理解,可穗音总觉得别有深意,“您要不先买双42码的回去让他试试,不合适的话随时可以拿过来退换。”
“好……”穗音不用摸,都知道自己的脸在发烧,“那什么……袜子有吗?”
该死,她为什么要想得这么周到?
“有的,有的,在这边。”
穗音在店员的引领下走到一排货架旁,拿起两双白色球袜,“就这些吧。”
她好想快点离开这里啊!
生平第一次给男生买衣服,还一买买全套,她只是个孩子啊!
“好的,请您稍等。”
趁着店员打包,穗音假装继续挑选的样子,手自然而然地碰到一个挂起的小盒子,目光及至,手一抖,戳瞎自己眼睛的心都有了。
盒子上是一个肌肉男的半截裸体,只穿着一条灰色的平角内裤,某部位凸得特别显眼。
右下角几个小字:三条装。
这、这、这……要不要买啊?!
穗音闭着眼,内心激烈挣扎。
一边说:当然要买啊,那鬼就一条短裤,总得换洗吧?你不能让他挂空档吧?
另一边说:天啊穗音,你这是准备给陌生男人买内裤吗?你的节操掉一地了有没有?
……
“您好,内裤也需要吗?这款是纯棉的,穿起很舒服,卖得特别好。”店员不知何时走到穗音身旁,笑意盈盈。
“呵呵呵……是吗……”请问你们这里有地洞吗?
“您一次性在我们店购买了这么多东西,袜子和内裤就送您吧。”店员说着,取下内裤的盒子,放进纸袋里。
鬼才相信是买给哥哥的生日礼物,现在的小姑娘真是了不得,才多大就早恋,啧啧啧,我们那会牵个手都以为会怀孕呢。
“呵呵呵……谢谢你啊……”
“不客气呢,总共是一千四百三十块钱,请问是刷卡还是付现呢?”
不知为何,穗音总觉得店员彬彬有礼的微笑充满了揶揄,好像一切都被她看穿了,可是,她看穿了什么?
穗音几乎是用逃地跑出了运动装店。
手里提的大包小包沉重无比,跟她的心情一样,沉重无比。
她发誓,再也不会踏进这家店半步!
然而没多久,她又灰溜溜地去了,原因是那货的脚奇大无比,四十二码的鞋子根本塞不进去!
这是后话。
小区门口聚集了很多人。
往常这时候,也是如此。
吃过晚饭的人们总会出来散散步、遛遛狗、聊聊天,小孩子们打闹玩耍,令整个小区变得热闹非凡。
只是今天聚得异常密集了些。
还有人对着中间那栋楼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噢哟,我当时就在这儿,看到有烟子飘出来,我还在给老张说,老张硬说是哪家熊孩子在家烧纸玩,后来嘛,烟尘越来越大,越来越黑,才发觉不对劲咯……”
穗音顺着他们看的方向望了望,那栋不正是她所住的楼吗?
“那结果呢?”
“结果……哎呀,不晓得那家人怎么想的,灶台上还煮着东西,人就出门了,听说是烧干了,才燃起来的……”
穗音心中蓦地腾起一种不祥的预感,望向自己的家,似乎没有被熏黑的迹象。
也是,她出门的时候没有煮东西呀。
“唉,太不注意了,幸好邻居发现得及时,要不烧起来咋办喔!”
“就是就是,我给你们说,也就只有我们小区的人才这么团结友爱,换成是其他地方的,认还不认识呢,谁管你哩!”
“我听说那家只住了一个小女孩,还没成年呢,哪儿懂什么防火安全嘛……”
刚刚放下的心,瞬间又被揪了起来。
穗音拨开人群,快步走向大楼,刷开门禁,进入电梯,摁下数字键三十三。
这栋楼的电梯不算慢,但即使这样短暂的等待对于穗音来说也是一种煎熬。
那个破坏狂加暴露狂的外国蓝光鬼在她的家里玩火自焚了吗?!
叮。
电梯门开了。
“意料之中”的人山人海。
除了同楼层的另外两户邻居,还有雷永年,而穗音的家门此时正大敞着,有保安戴着口罩进进出出。
雷永年率先发现一脸懵逼的穗音,半嗔怪半喜出望外地招呼道:“回来了,回来了,你们说这孩子,到底跑哪儿去了,打电话也不接,担心死我了。”
穗音下意识躲过雷永年伸过来的脏手,像是没有听见似的,径直走回自己的家,看到熟悉的人,稍稍松了口气,“张阿姨,这……是怎么回事?”
客厅里有明显的水迹,东西倒是不乱,也没有被烧灼的痕迹,物管主任张美秀正在指挥保安们清理厨房,听到穗音的声音,转过身取下口罩,“你这孩子,还问我怎么回事?张阿姨还想问你是怎么回事呢,厨房里煮着东西,怎么就跑出去了呢?一走还这么久,打无数个电话都无法接通,到底跑哪儿去了?知不知道我们多担心啊……”
穗音张了张嘴,呆呆地朝厨房走去。
“别进去,都是水,”张美秀拉住她,一只手在她面前扇啊扇,“你没闻到焦味吗?快出去呆着,里面让他们大人打扫,放心吧,也没烧坏什么东西,就是灶台和抽油烟机要换新的了,墙也得重新刷过。”
穗音茫然地点点头,往后退了退。
如果说之前她还心存侥幸,觉得那个鬼再怎么折腾也不至于闹翻天,但现在她不得不承认,是她太天真了,想得太简单了。
那个鬼,完全是个疯子!
她的目光在屋内四处搜寻,没有发现外国蓝光鬼的影子。
果然,那个鬼恐怕不是跑掉就是躲起来了,否则人们议论的焦点怎么也不应该是“失火”,而是“鬼啊”。
穗音提着衣服鞋子的手不自觉地握紧,她的内心涌起许许多多莫名的情绪,有失望,有委屈,有愤怒,有怨恨。
张美秀关切的声音再次响起,“音音,还愣在那里干什么?快出去呼吸新鲜空气,这里交给张阿姨,你乖乖的啊,别怕。”
“……好,麻烦你了,张阿姨。”穗音点点头,刚要走出房门,余光捕捉到一丝幽蓝色的光芒。
霍然抬头。
纵火的罪魁祸首站在厨房门口,双手交叉于胸,盯着穗音,表情似笑非笑。
听袭是听到穗音的声音才“飘”出来看看的。
在过去的几个小时里,他一直目视着“各式各样”的活地球人在他面前穿来梭去,这些人似乎看不见他,而且他们身上所散发的气息与他的相排斥,令他十分不爽。
只有这个小孩子,相比之下,好一些。
然而他的表情在穗音看来,就像是莫大的挑衅与讥讽。
她还来不及作出反应,下一秒,更令她吃惊的事情发生了。
在厨房与客厅进进出出的保安们,穿过了他的身体。
无所顾忌的。
毫无知觉的。
他们忙碌于自己的事情,像是没有人发现他的存在。
不,不是像。
是真的没有人注意到他。
否则应该有人惊讶才对,甚至尖叫出声。
但是没有。
张美秀的目光甚至没有在他那一处多停留半秒,而旁人更是没有半点异样。
只有她能看见他。
穗音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望着隐在幽蓝色光芒中的听袭,冷汗涔涔。
麻、麻蛋啊,记得以前看过什么书,说是快死的人才会看见别人看不见的东西,她是不是快死了啊?!
“音音,你怎么了?别怕,别怕,火已经灭了,不会有事的,”雷永年一看穗音惨白着小脸坐在地上,急忙走过去想要扶她,“走,去叔叔家里坐着,这里空气不好,你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吸不得的。”
穗音只觉得脑袋嗡嗡乱响,完全丧失了思考的能力,好在身体对于“咸猪手”有着本能的排斥反应,她向旁边一躲,踉跄着从地上爬起来,逃命似地冲回卧室,“嘭”地一声关上了门。
留下一群面面相觑的大人们。
以及雷永年尴尬的笑声:“哈、哈哈,看样子真的吓着了,到底只是个小女孩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