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几日相爷穆凌云都没去上朝,虽然日日都有朝中官员来拜访回事,但对于一向勤勉恭谨的相爷来说确实是破天荒头一遭。
这一日,启明星刚上屋梢,相爷便乘轿来到宫门口。宫门外大大小小已经停了五六乘轿,有两位外省官员立在门前大黄灯笼下,见他过来,便行礼请安。相爷因不认识,也认识含笑还礼。不过少时辰,各部官员和亲贵大臣陆陆续续都来了。
此时东方曦光已经透亮,天街打扫的纤尘不染。清亮的晨色中,乾清门前一片庄严肃穆,几十名侍卫服色鲜艳,钉子似的站在乾清宫门前纹丝不动,天街给人一种空旷寂寥带肃杀的气氛。
穆凌云一看情形便知,斟酌多日的新政将在今日朝堂之上明旨昭示天下。皇上勤勉王事,励精图治,事事以天下先,时时以百姓生计先,如今推行新政也是为着百姓安居乐业,国家繁荣富强来得。
在深闳沉着的歌声中,皇上跨步而出,徐徐向设在大殿中央的御座走去。他脸上挂着一丝似乎凝固了的笑容,站在御座前静听片刻,方到座前端正坐下。诸位王爷,亲贵大臣也鱼贯而出,哈着腰趋步在东边的屏风前依次跪了下去。大殿外几百名大小官员一应伏地跪着。
皇帝坐在宽大的四边不靠的御座上鸟瞰着殿内,目光晶莹闪烁。这种居高临下登泰山而小天下的感觉是任何东西都替代不了的。他觉得自己多少日子的疲劳、困倦,沮丧、抑郁的情绪都融化在这种气势中。
皇上按照和众亲王,臣工商议的确定的议题侃侃而谈,沉着而冷静,点漆一样的目光凝视着全场。
朝堂之上一片庄严肃穆,皇上布置新政井井有条,粗中有细。
皇上说毕,轻轻的呷了一口奶茶,朗声说:“众位亲贵大臣,自后定要按照今日所定章程推行新政,但凡有欺君罔上,阴奉阳违,违例逆天的行为,朕断断是不能轻纵宽恕的。”
大殿内鸦雀无声,皇上站起身来,正要说散朝。却见有人高声道:“臣有要事启奏!”
皇上复又坐下,威严的说:“说来听听,所为何事。”
“一品军候沈天辰乃奸佞小人。”
此话一出,本来跪的双膝酸疼,听得两耳嗡嗡的文武大员们都是身上一颤,角落上的小吏们不禁伸直了脖子向御座左前方张望。霎时,殿内气氛紧张起来。
皇上脸色顿时变得铁青,一双眼睛紧紧的盯着凑是之人,想要生吞活剥了一般。
穆凌云深知这位主子的脾性,这会子说下去怕是生出事端,故而,咳嗽一声,朗声说:“今日朝堂之上议题已经完结,诸位同僚加紧办理。别的一应事件,诸位可以后明折上表。今日且到这里。”
说毕,方散了朝去。
当今圣上是何等的英明,沈将军府邸那点事可是瞒不住。只是,沈大将军戎马一生,军功赫赫,又新近征战有功,猛然间处置怕是会寒了边关将士的心,引起朝野震荡。故而,皇上便隐忍不发,暗地里调兵遣将,谁成想,今日便有人不畏权势,贸然在朝堂参他一本。
当朝国相,一边走一边暗自揣度。当今圣上耳目遍布天下,小到周县父母官,大到朝廷亲王,没有什么事情能瞒住皇上,但沈大将军这边可是没有一点风声。
国相想着前几日才冒着欺君大罪和沈家联姻,别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了。
“相爷请留步!皇上有旨意,请您养心殿见驾。”皇上身边的贴身太监苏公公赔笑说道。
如此听说,便折转身子,随着苏公公往养心殿的方向走去。
走不多远,便进雄伟庄严,富丽堂皇的养心殿。只见皇上安坐在榻上,转动着一串菩提,默默地出神。
等苏公公通传过后,皇上便命相爷进殿。相爷大礼参拜,皇上略起身,虚扶一下,说:“国相免礼,平身。”
相爷谢过,垂立于侧,恭听皇上旨意。
“今日有本参奏沈大将军之事,相爷有何想法?”皇上开门见上,不带一点寒暄和虚言。
相爷被这突如其来的疑问唬住了。沈大将军居功自傲,结党营私等事倒是略有耳闻,但是对于圣意却是拿捏不定。故而,欲言而又止。
皇上见他为难,便一笑,缓缓道:“看来国相今日却是思虑不详,没个头绪。”
“老臣惭愧,有负圣恩。”相爷战战兢兢的说。
“此事兹事体大,万万不敢人云亦云,你是当朝相爷,更加错不得,如若处置不当便会国事动荡。你好好考量一番,想出个章程来。”皇上命道。
“是,老臣遵旨。”相爷恭恭敬敬的回答。
“清泉公主好些日子没有进宫,朕倒是格外的思念。清泉是朕的掌上明珠,相府万不可委屈了她。”
皇上说着,相爷全身如被雷劈了一般,目瞪口呆。
皇上见状,宽慰道:“朕不是怪罪于你。如果我们是平常人家,便是儿女亲家,常来常往,结伴游览。无奈生在帝王之间,中间有着君臣名分,便显得生分了些。”
“皇上,老臣感念皇恩浩荡,体念皇上爱女之心。回府便安排公主回宫谨见。”
“不必。朕有些日子没有出宫了。等着一阵子理出个头绪便出宫看望公主。然后,带公主回宫住些时日。”
相爷一听,皇上要亲临相府,心头一阵激动,一阵恐惧。
皇上哪里知道相爷心里杂陈的五味,看着相爷呆若木鸡,便笑道:“朕确实对相府另眼相看,一来相府沾了清泉的光,二来相府识国之栋梁,三代忠良。这次出宫,相府且不要奢侈浪费,就当寻常人家亲戚走动才好。”
“是!相府上下深受皇恩,自当尽心竭力为君父分忧,为国家出力,方能报答万分之一。”
“朕也觉得乏了,你也道乏吧!”
“臣告退。”
相爷出了养心殿,明晃晃的太阳刺得睁不开眼,略微站了一会,方一步步走出宫外。
在回宫的路上,相爷心里七上八下,越发觉得今日之事理不出头绪。不知道皇上对沈将军之事作何打算,持何态度,竟是连皇上有没有召集亲王大臣议过此事也并不知情,理出章程确实难呀。如果皇上对沈之事毫不知情,却也好处理,表明自己的主张即可。若是皇上已经召集诸位亲王大臣议过此事,定是已经有了策略,今日出题于我是何用意?难不成,皇上已知穆尘纳了沈家小姐之事?借以此事试探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