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小珞终于拿回了那对翡翠耳环。她没有花一分钱跟胖子周交换,其实那次胖子周去林树家里,离开的时候也是空着手的。方小珞下楼取钱,胖子周就坐在天台房子里,满眼都是破旧邋遢凄凉之景,他看着看着就心软了。
林树听说方小珞这个死脑筋为了邵城都有点烈士的架势了,他的小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你这样不行,不行啊!小珞姐,你真以为你能给他挡风挡雨挡拳头,还挡火灾呢?你得到什么了?”
方小珞想了想,说:“快乐啊!就像胖子周把耳环无偿交给我的时候,他也很快乐。我们都知道,那是千金难买的快乐。”林树做了个鬼脸,又说:“小珞姐,我要过生日了。十五岁了。”
方小珞捏了捏他的脸:“知道啦,记着呢,都存好钱准备在你生日那天带你去吃海鲜大餐了。”
终于从断腿的悲痛里重新活过来的林树已经恢复从前的精神了,跟方小珞又能有说有笑了。两个人正聊着,门外来了一个表情严肃的工作人员:“林树,夏老师在办公室,喊你去一趟。”
林树跟夏老师谈话的时候,方小珞也一直在旁。因为那样耽搁了时间,她还没告诉邵城,她已经拿回耳环了,邵城自己又打了电话去找胖子周。第二天,方小珞一看见邵城,有点着急说:“我有件事情想请你帮个忙!”对方也有点着急,语气比较重:“胖子周说,你那天完全是穿过火场找到他的,你不要命了?说了让你别去了啊!”方小珞心想,她竟然有点喜欢邵城这样着急地骂她。
她说,林树被人冤枉偷东西了。
那小孩在收容所的日子过得没有方小珞想的那么顺利,大概是因为林树某次忍不住悄悄进到别的小孩房间去玩,被发现了,好几个小孩子联合起来排挤他。他们也以牙还牙进了林树的房间,把自己的东西藏进去,诬陷是林树之后偷的。那天在办公室,林树跟夏老师吵得很僵,小孩子不会说话,就知道大声嚷着说他是无辜的,要是夏老师不信他就离开收容所。
偷窃一经证实,收容所的管理人员的确是有权将他赶出收容所的。
邵城听方小珞说完,也明白她的意思了,她希望他替林树向夏老师道歉和求情。邵城说没有问题,他一定会说服夏老师留下林树的。那天的邵城不太精神,心事重重的,方小珞怕打扰他,把事情说完了就准备回家。走之前她把耳环交给邵城:“这个总算物归原主了,希望你爷爷以后不要再为这件事生气了。”提到爷爷,邵城又叹了几口气:“小珞,能陪我聊会儿天再走吗?”
方小珞点头如捣蒜,当然能了,她求之不得。
她不问他为什么心情不好,总之他想聊什么她就陪他聊什么。两个人坐在沙发上,开着电视,偶尔说几句,整个世界都静静的,他不安的心渐渐也开始安定了。
他就记得聊天的时候她还说了一句话,是再次提到林树的事的时候说的:“能认识你真好。”
他觉得,他是不是也应该说这句话?方小珞,能认识你真好。
可是——
胖子周在电话里说的是真的吗?他说,你真是个傻子啊,人家小姑娘为了帮你找耳环到处奔波,吃不香睡不好地等我的电话,连火场都冲了,她为什么?我问她是不是在帮喜欢的人做事呢,她脸都红了。你这个傻子,好好想清楚吧!邵城看了又看身边的方小珞,傻笑着的姑娘,有着清纯而漂亮的侧脸,电视机屏幕的光微微变换着,使她的轮廓或明或暗,他越看心里越有一种说不清的温柔。
可是,她有她的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她有她的明眸温柔,笑靥若花,但那也盖不住她还只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的事实。在他的眼里,她难道不是一直都只是一个小孩子吗?
过了几天,邵城带着方小珞和林树一起去了夏老师家里,赔礼道歉写保证书,样样都做齐了,夏老师也心软了,说只要林树以后不再偷偷溜进别人房间,这件事就不予追究了。林树高兴得坐在轮椅上扭来扭去:“看见没,真理战胜了邪恶,哦耶,正直的人他们是赶不走的!”过了一会,林树低着头表情沮丧地说:“我从小没有家,也没有见过自己的父母,每次看到别人家其乐融融的画面时,就特别羡慕,我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常常喜欢站到别人家窗口甚至溜进去,渴望也成为一个有家有父母的小孩。其实我也知道不经过允许就偷偷溜进别人房间是不对的,但是当是我只是为了想要帮助小珞姐,想要她找到真正的幸福。对不起,我以后不会再犯这样的错误。”
他们离开了夏老师家,邵城推着轮椅,方小珞在旁边拍了拍林树的后脑勺:“你以后给我老实点。”又说,“咦,某些人最开始不是很讨厌收容所吗,现在怎么还舍不得了?”林树说:“我最开始还讨厌给我推轮椅这个人呢。”邵城愣了愣,前面的小孩子后仰着翻着眼皮来看他:“算了,其实我知道,事情一开始就是因为我自己犯的错引起的,怪谁都不如怪我自己。”
邵城摸了摸他的头:“以后还有什么要帮忙的,告诉哥哥。”
林树说:“帮忙?帮忙把我家小珞姐收了吧!”方小珞跟邵城尴尬地互看了一眼,同时又拍了拍林树的后脑勺,三个人在深夜僻静无人的老街巷子里,越发有说有笑了。可是,笑得也很微妙。
那天夜里,城里大雨刚停,因为风雨侵袭,那条巷子里唯一的路灯也坏了。黑暗之中他们忽然看到前方冲出来两个人影,紧接着他们都听见了对方嘶哑却凶狠的吼叫声:“把身上值钱的东西都拿出来!”
邵城记得,他说过,方小珞给他挡雨挡水挡拳头,那下次呢,下次还挡什么,女孩噘着小嘴豪气地说,挡刀子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