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赛开始前的一天,曾被我教训了一顿的舞蹈社的几个骨干约我训练结束之后学校后山见。见面的时候他们几个提了一兜零食,我则提着一把训练用的大刀,他们看到我过来吓得差点抱成团重新滚下山去。虽然“放学见”这三个字还蛮有挑衅的意味,但我带把大刀去后山完全是因为刚刚训练用完那家伙,总不能把它撇路边吧。“呃,学妹,我们找你来是想商量下李小竹的事……”领头那个瘦高个男生清清嗓子,向前挪了小半步,“我们想让小竹重新回到舞蹈社,学妹能帮帮忙吗?”原来,因为少了李小竹的舞蹈社人气回落,接替他排舞的同学又不如他尽职尽责,社里的其他成员都希望李小竹能回来,他们几个想想也觉得以前排挤他的做法确实做得不地道,所以只能觍着脸让和李小竹有十四年“交情”的我来牵个线。男生们悔过的态度其实还颇诚恳,送来的那一大兜零食也是我爱吃的,只可惜我还在和李小竹冷战,他的事我就是想管也管不了。就要挥手告别,舞蹈社的几位倒不死心,拽着我死活都要我去说一说,推托间我猝不及防,受伤的右臂被狠狠撞到,没忍住就“啊”地叫出了声。就在自以为很丢脸的时候,背靠的山坡上竟然爆出一声鬼哭狼嚎,我转头一看,李小竹那家伙正一脸怒气地立在上面喘气,看样子是急匆匆赶过来的。他手里抱着一个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拖把头,敢情这孩子以为我们聚在后山是要火拼吗?“耍大刀的,他们是不是在欺负你?”我在下面望着他,这么久没说话了,他竟然还是那么嘴欠。都没容我们出声,小竹同学就做出了直接亮瞎我的壮举。他竟然举着拖把头从两层楼高,接近九十度的山坡上飞了下来,没错,不是跳,是飞。学那么多年跳舞果然不是玩儿的,李小竹用这辈子最潇洒、最优美的姿势朝我们这帮人飞扑过来……然后挂到了旁边的松树上。
我没能参加最后的决赛。官方说法是我因伤退出,实际上我是为了照顾腿脚不方便的李小竹而放弃了比赛。那天我们把李小竹从松树上扒拉下来送到医院检查,得知他右脚掌骨裂,同时我也从他嘴里证实了他们家下个月就要搬到美国的事实,本想骂他个狗血淋头的冲动直接偃旗息鼓,我决定停止和李小竹之间的冷战,真正对他好一次。于是,李小竹上学放学拄的那根智能人形拐就是我,课间在小卖部、教学楼之间来回跑的零食运输机也是我,帮忙做作业抄笔记的人工写字机还是我……虽然我一直觉得脚上的伤和写作业八竿子也打不着,但每每看到李小竹一脸忧伤的表情,我都会毫不犹豫地点头。那段时间一定是我最伤心的日子,他要离开的事实比全校都知道李小竹是我七爷爷还要让我难过。无论是之前我为他打抱不平揍了人,还是他担心我受到伤害跳下那高得吓人的山坡,我想,其实我们早就把对方当成了最重要的朋友。最好的朋友就是这样才真实,他们会肆无忌惮地污蔑你又胖又丑,会幸灾乐祸地嘲笑你被老师砸粉笔头,互相揭短,却又毫不在意地把自己的缺点暴露在对方面前。但在我们最需要的时候,无论大风大雪,无论是不是还在闹别扭,那个人都会站在我们身边。这大概就是所谓的最佳损友吧?想明白这个道理以后,我带着冰淇淋去向李小竹道歉,在他走之前,我不想为这段友谊留下任何遗憾。经过他家窗前的时候,我听见他家客厅里游戏机里传来的音乐声以及他打电话的声音,凑近一看,一个生龙活虎的身影正在电视机前面蹦来蹦去地玩着游戏机,问题是……这货不骨裂了吗?“放心吧,咱们舞蹈团我怎么可能抛弃?我爸妈搬去美国我又不去,到时候一起来我家玩游戏啊,嘘,这件事千万别告诉李梦溪……”小竹同学还在手舞足蹈地切着水果,而我站在窗外,单手捏碎了用一个月零花钱买的哈根达斯。呵呵,李梦溪和李小竹之间的战争,又要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