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隔壁班的少年,也是住我家隔壁的邻居,好看的优等生,是饭桌上母亲敲着筷子念叨的“别人家的孩子”,你的名字十几年如一日冲击我的耳膜,尤境川。
你也曾是我的青梅竹马,在我们两家还没有撕破脸的时候。那些时光久远得像上辈子的事,而我早已忘记了我和你牵着小手在弄堂口买冰棒的事。是什么时候开始,我们开始像最熟悉的陌生人的呢?
我的妈妈和你的妈妈,曾是这个弄堂里最好的姐妹,每年夏天,她们穿着花裙子走进弄堂,就成了最好的风景,她们无话不说,亲密无间,就连婚礼都在同一个春天举行,嫁给了两个差不多的男人。婚后,她们住在了对门,就是我们现在住的房子。某一年的夏天,你妈妈先生下了你,七斤二两,小公子。迟一点的冬天,我妈妈险些难产而死,只有四斤多的我姗姗来迟。
小时候,你的妈妈,梅子阿姨常常告诫你要好好照顾我,你天生乖巧,总把最好的让给我。因为体弱,我总是被欺负,你也不是什么强壮的少年,却总用瘦弱的身体给我挡出一个安全的空间。那时候每年过年,我们都在下着雪的弄堂里飞跑,丢着雪球,你从弄堂口走出来的时候,就像迎面而来的风。
我们是最好的朋友,旁人甚至以为我们是亲兄妹。只是突然有一天,分道扬镳,却不是没有预兆。
我们的爸爸在同一家公司上班,因为太过“差不多”,也成了最势均力敌的竞争对手。身为孩子的我并不懂各种利害,只知道有一天,你爸成了我爸的头儿。有一天我躲在屋子里,听到他和妈妈的争吵。我胆战心惊地听,只记着几句。
妈妈说,你这样没用,你叫我在梅子面前怎么抬得起头!我跟她比了那么多年,你就叫我这么认输?
我爸一直没有吭声,过了不了多少日子,他愤愤地从公司辞职,打算单干。
而那段日子,一向开着的楼下大门紧闭,我妈足不出户,她总念叨一句,我是没脸出门了。
而你来找我玩的时候,我妈黑着脸说,楠楠没有空。你回去吧。
可是我明明很有空啊,我做好了全部的作业,闲得发疯,却委屈得一句话都不能说,只能默默地看着你的背影远走。
那之后忽然有一天,我妈和梅子阿姨开着门指着对方大声对骂着,我妈说你爸爸手段卑劣,梅子阿姨则恶狠狠地说你自己没本事何必赖别人!我窝在二楼,不敢下去,打开窗户,对面原本正在阳台上温书的你,默默看了我一眼,露出了一个无奈的笑容,我刚想说什么,你起身,回了屋子。争吵还在继续,我看到旁边的窗户里纷纷探出头来看八卦,嘴角挂着一丝幸灾乐祸的笑,曾经令人艳羡的姐妹情谊,怎么就突然成了人家的笑柄呢?
那次吵架之后,我们两家,就这样忽然疏远了。
我爸单干开了一家小公司,没过多久,赔了本。而梅子阿姨挎着最新款的包,你穿着最新款的耐克鞋,你爸爸开的小轿车堵在弄堂口,好几次挡了我爸摩托车的道。我妈成天里黑着脸,什么都不说,只往我碗里夹菜,说:“楠楠,你可要争气一点,不要输给尤境川。这次三好学生的名额,一定要抢过来!”
我抬起头一脸不可思议,小时候她不是总教育我,要谦让,不要攀比,有好东西要让给哥哥吗?可如今为什么,变成了“一定要抢”?
尤境川,你比我大几个月,也一直比我懂得多,你可以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