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我们的父母已经到了冰冻三尺的地步,可那时候,我们还是好朋友。我甚至怀念那时在大人们面前装作互不搭理,彼此打着暗号悄悄出门的我们。”地下党“一般的革命情谊,那年我们十二岁,两颗小脑袋凑在一起想方设法要让她们重归于好。
那时候我们俩同班,因为所谓的”近朱者赤“,我文科好,你理科棒,综合成绩不相上下。我却开始意识到一件很糟糕的事,但凡考试,只要我低你一分,我妈妈的脸便会变成阴雨天,旁敲侧击地问我是不是没有认真学习,苦口婆心地告诫我不可分心。尤境川,你的妈妈是不是也这样?
那天我们一起像往常一样一起回家,你站在我左侧,拽我一把,把我拽到你右边,阻挡那车水马龙,小声地说,小心一点。
我侧过头看你的侧脸,你在快速长高,很快就高出我一个脑袋,孩童长成了小小少年,我们班里好多女生都说,尤境川长得多好看。
你继承了你妈妈的长相,眉清目秀。我妈妈也是美人,我也是后来听坊间传闻,说当年她们俩同时爱上了一个男人。那人不是你爸也不是我爸,是一个我们都素未谋面只能凭借猜想拼凑的人。至于他到底为什么没有娶她们中的哪一个,以及他到底对谁心动,早已成了谜,但后来我也渐渐知道,这是埋在我妈和梅子阿姨之间的一颗隐形炸弹,尽管早已是前尘旧事,却会在日后的岁月里,因一些琐事一触即发。
而我,像我爸爸,较为平凡的长相,站在你身边,会被你的光芒比下去。你却是你家里人的骄傲,尤境川,你家慢慢地已经有够多的骄傲了。
那天我捧着考砸了的成绩单,那是我考得最差的一次,却是你考得最好的一次,我忧心忡忡,知道回家以后面对的是一场暴风骤雨,脚步不由得放慢。
“你怎么啦?”你觉察到我的不安,问我。
我瘪着嘴,告诉你我的忧虑,你沉默了许久,忽然掏出了试卷,将试卷上龙飞凤舞的98分用粗笔改成了78分,你笑着说:“这样,我就比你还考得糟糕了,对不对?你回家就告诉你妈妈,我比你还差一分呢,有我顶着呢。”
那一日的夕阳像血,少年天真如我,觉得分外幸福,你待我如此,竟让我有落泪的冲动。
那天我妈在预备发火的时刻,果然提了这个问题,尤境川考了几分。我理直气壮说,他比我还低一分呢!我妈脸上闪过一丝庆幸,虽怒气未消,但口气却轻了许多:“看来是题目太难,你得给我小心点!这样下去,下次可得输给他了!”
而你,却在那天挨了你妈一顿鸡毛掸子。
我那样愧疚,知道你是因为我而受的委屈,那天我躲过我妈和梅子阿姨的视线,打开二楼窗户,轻声跟你打暗号。你打开门,走到阳台上,朝我笑。夜色之中,我用荧光笔在小黑板上写下“你没事吧”。你朝我摆摆手,回我一句:“我妈舍不得打疼我的。楠楠,明天放假,要不要一起去书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