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地净是断枝残叶,临水剑寒光凛冽。耄耋老人跌坐在地,月下少年执剑,一袭白衫,风拂动长衫,生出些许褶皱。
齐姽婳认识上官景元这么久,这是她第一次看见他拔剑,也是她第一次见识到他那奔腾万里的杀气。那是真正的、属于将士的杀气,即使不见狠绝的一招半式,也可令人胆战心惊。或许这才是西渝战王真正的一面,而不是平常闲散的贵公子。
“上官,住手。”
熟悉的声音拨动上官景元的心弦。他侧过头,目光扫过齐姽婳,杀气一瞬间收住,又恢复成那个翩翩少年郎,仿佛刚刚那个杀气毕现的少年不曾存在。他看着齐姽婳身旁的男子,握着剑的手紧了紧。那男子穿着灰色长袍,死气沉沉,戴着一个银色的面具,除了眼睛清亮能证明他是个活物之外,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僵尸。他和齐姽婳站的距离十分近,两人当是认识的。仔细一看,齐姽婳的嘴角还残留着食物的印记。上官景元的脸看似没有变幻表情,其实眼睛低垂已经是他怒极的表现了。
齐姽婳看了一眼盛衡,后者点点头,她走向了上官景元,“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上官景元眨眨眼睛,“心有灵犀一点通。”生人在此,说不定还是情敌,懈怠不得,任性不得。暂且收起怒气,他日再秋后算账。
齐姽婳笑了一声。这人真不要脸。
盛衡看着眼前的男子,眼睛停留在他的佩剑。临水剑。西渝王爷怎么会和婳儿有来往?看来得好好调查一番。
“现在很晚了,你还是随我回寺里,免得被人发现你失踪了,让伯母担心。”上官景元略显忧虑的表情颇有说服力,心里如何想却是不得而知。
“这是我故友,邀我一聚。既然你找来了,那我们一同回寺里。衡哥哥,我先告辞了。”齐姽婳指了指盛衡,解释了一下。可到底没有将盛衡的信息泄露给上官景元。
盛衡点点头。一动不动地站着。
上官景元眯了眯眼睛。连身份都不告知?怕是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还喊衡哥哥?哼!回去定要将此人的身份查个一清二楚。
齐姽婳总觉得上官景元今晚的表现过于反常,可又说不出个所以然。于是只好走在他身后,打算一探究竟。
“主子不去追小姐?”耄耋老人一边喘息一边问道。那个女娃娃他觉得生得可漂亮了,主子都把人请回来了,竟然不留下她?
盛衡走过去,将老人扶起,“她只是把我当作哥哥而已,我又能留住她多久?更何况现今大仇未报,我又如何能想那儿女情长?而且齐伯父无论如何都是护国将军,我们立场不同。好了,我给您上药完,您老人家早点歇息吧!”
老人浑浊的眼睛里终究闪过了泪花。他怎么会忘记当年的血海深仇?他和少爷躲在密室亲眼目睹那些人如何地残暴对待盛府满门。那一夜就算到死,他也不能忘记。不,不止他,还有主子。只是他多么希望有一个人能让主子在报仇的过程中不会那么痛苦,至少感受到哪怕一点点的快乐,而不是一味地记挂着盛门惨案。更加重要的是,他的身体已经快到油尽灯枯,如果他走了,主子岂不孤苦伶仃?他怎么忍心?
盛衡给老人上药完后,一个人回到屋里,在漆黑的屋里整整坐了一宿。
这厢,齐姽婳和上官景元顺利抵达寺里的包厢。齐姽婳正想推开屋门,手就被一样东西给套住,低头一看,竟是一串十分精致的红珊瑚。珊瑚珠颗颗圆润,可爱非常。齐姽婳不由自主地用另外一只手摸了摸。
上官景元满意地笑了笑,“这小玩意儿是我今天买的,看着成色不错,挺衬你的肤色,便买下了。”
“这东西可不便宜,你在哪买的,我遣丫鬟回府取钱还你。”齐姽婳倒是十分喜欢这小东西,只是一观便知其价格不菲,自然不肯白白错过,但也不能平白无故地收下这么贵重的物品,只好想了个折中的办法。
上官景元摆摆手,“倘若你真有心倒不如送我个小礼物。至于银两,我还不缺到这个地步。”
齐姽婳细细想来确实如此,“那你想要什么?”
上官景元眼珠子转了一圈,笑得十分狡猾,“我最近丢了一块手帕,想去买又很懒。不如你亲手绣一块?”
“这不难。那你想要绣什么?要何种颜色的?”齐姽婳觉得容易得很,她的女红还算不错。绣一块手帕用不了多少时间。
“白色的雁州丝绸,图案就绣翠竹好了。越快越好。”上官景元随口张来。
这雁州丝绸算是南越很名贵的丝绸,而且非常耐用。自己用的正是这种丝绸。这上官景元的眼光倒也不错。齐姽婳暗暗赞赏。
“我先走了。你快去歇息。下次见面我可要向你讨手帕。”上官景元笑得风清朗月,然后转身走了。
齐姽婳摇摇头。这上官景元真像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