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四月花开满山的时节,所有人的心境却都不如昨日,连满山本应生机的桃花梨树,都好像再为邓绥感到悲伤,时不时飘落花叶。
世事无常,同一个地方,如今却是两种完全不同的心情,喜悲,哀乐。
邓绥在师兄的引路下去了后山的长觅殿,皇帝与释空大师站在院中:“方丈方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释空大师合掌微微摇头:“此为天机不可泄。”
“点到即可。”皇帝并没有放弃询问。
“二十八将正对四象二十八宿,而贤夫人曾祖邓禹乃云台二十八将之首—青龙角宿。”释空大师抬头看着山下:“青龙角宿周围的紫薇星旁,一星光忽明忽暗,昨日突被黑星压制。但按昨夜之星象,陛下且不必担忧,紫薇星虽星光微弱,却呈蛰伏之势,不出一年,此势可发。”
“紫薇星为何人?势发当如何?”皇帝继续问道。
释空大师合掌:“紫薇星主安定祥和,老衲言尽于此。”释空大师短短的说完了这一句,便转身下了山。
邓绥坐在长觅殿中,山中比不得宫里精致,但却多了平静,郑荷张罗着将宫中带出来的东西置办到屋子里。
“姑姑。”邓绥抬了抬手:“不必麻烦了,这样很好。”
郑荷大概也明白些邓绥的意思,便简单的收拾了一下,皇帝从门外走进来,从身后抱住了起身倒茶的邓绥,众人见状急忙退了出去。
“陛下。”邓绥将茶壶放下,微皱了眉。
皇帝呼吸沉沉的,下巴抵在邓绥的颈窝间:“绥儿,你不知道,朕有多想陪你住在这里,哪怕你永远不想回去也没关系,一想到回去就再也见不到你,朕就不想走了。”
皇帝这一连串的话,让邓绥波澜不惊的心,泛起了涟漪,邓绥抓着皇帝抱着她腰的双手:“怎么会再也见不到,妾还不想做尼姑。”
皇帝抱着她的手又紧了紧,不想放开,两人就这样站了许久,直到天色微暗,邓绥拍了拍皇帝的手:“陛下,你该走了。”
皇帝一言不发的抱着她,邓绥转身,抬头看着皇帝疲惫的脸:“陛下该回去了。”
“朕会常来看你。”皇帝眸中盛满了深情,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
夜里的春风满是凉意,四五月的天气虽也转暖了不少,但山中还是有丝丝缕缕的凉意,邓绥站在长觅殿前,看着天上的一轮明月,清冷的月光洒了下来,仿佛在她白皙的脸上生了凉意。
她想,皇帝此时在做什么?会在哪个宫里?还是也像她一般?
便如她所想,此时的皇帝也同样立在窗前,看着月光,看着星子,想着她,也想着白日释空大师的话,皇帝仰目去寻紫薇星,紫薇星主安定祥和,安定祥和。
忽然一个字出现在了皇帝脑中,绥,福履绥之,安定安抚,皇帝有些出神,是不是他想的这样?
自公主死后直至邓绥入殊像寺祈福,都有见过任何一个人,周美人韵七子,都不曾见,众人一片哗然,诞下了公主本是大喜,却刚得子便丧子。而偏此刻皇后也产下一女,邓绥一走,宫中皇后独大,皇帝便是看在公主的份上,也不会叫其他妃嫔的恩宠越过了皇后,一时间连建章宫的风头也低了些。
“怎么会死了?”淑夫人低头看着手中的书,实则对公主的死百思不得其解,挑起的眼梢将眉毛也衬的多了几分凌厉,红唇喃喃出几个字,不知道是在问苏木还是在自言自语。
苏叶低声道:“太医说小公主是因血气不足,缺氧致死,是个意外。”
“意外?”淑夫人艳丽的嘴角一勾:“这宫中总是有那么多意外。”她显然不相信小公主的死是个意外。
“夫人...”苏木试探着问。
淑夫人眸光陡利,恍如一道寒光刺向桌面:“去查,事情做下了总会有破绽,务必给我把这个尾巴揪出来!”其他事便罢了,邓绥如今的伤痛也曾是她最痛心的地方,这一次,她帮邓绥,也是帮了她自己。
皇帝最近总是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每每去长秋殿看长公主,心中就是一阵绞痛,因为每次见到大公主就会想到他与邓绥死去的孩子,也是个女儿,也是这样的明眉皓眼,也是这样漂亮。
与此同时,对于邓绥出宫一事,前朝后宫议论也颇多,众人皆知是皇帝破了例,虽暗中议论的不少,但却还没有人提出来,毕竟皇帝刚刚丧女,这个节骨眼上,谁都怕触怒了龙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