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绥禁足的消息一传出,周美人便先慌了神,邓绥与她也算是知命相交的姐妹了,她性子虽冷然,诈一听邓绥被禁足,还是慌了神,匆匆忙忙的便去了宣室殿。
说来也巧,路上正遇见韵长使,周美人虽与她不熟,但也知两人是为了同一件事。
“周姐姐可也是为了邓姐姐的事?”韵长使道。
周妙之点了点头:“正是呢!”
“那倒好了,人多些说不定陛下能格外开恩呢!”冯挽香也顾不得礼仪,上前拉着周美人往宣室殿走去。若不知背后做的那些事,任谁也得被她这份重情义的样子感动了。
阴安公主在皇后的长秋宫中住着,所以皇后算是第一个听闻此事的,赶去了临华殿,看着躺在榻上的阴安公主,担忧的问道:“到底发生了何事?听闻邓美人责骂了你?”
阴安扑倒皇后的怀里,她只知皇后与邓绥是表亲,以为两人亲密的很,便尤为自责的边哭边道:“我与邓娘娘正说这话,谁知道皇兄这时候来了,听了个清楚,邓娘娘性子又倔得很,说什么也不肯跟皇兄认个错,当时皇兄怒极了,连我跪在地上恳求都无济于事,皇嫂,阴安愧对邓娘娘!”
皇后闻言心中已是雀跃至极,面上却还要作满面愁容,拍着阴安的肩膀:“阿绥自幼性子便拗得很,没事,你放心,此事我会与陛下好好说。”
“多谢皇嫂。”阴安抽泣着说道。
司竹抬头看向皇后,两人对视,眼中的含义只有对方能明白。
回了殿中,司竹便问道:“娘娘可要去陛下那求求情?”
“自然是要去的,毕竟是本宫的表侄女。”皇后笑着说道,听阴安一番话,皇后愈发肯定皇帝必是怒极了,不然怎会将邓绥幽禁在漪兰殿,连公主恳求都无济于事。
忽而握着茶盏的手指又是一紧,可昔日皇帝对邓绥的宠爱也不是假的,若是过几日气消了,事情到底会如何谁也不知道,这般想着,便觉得夜长梦多,许多事还得尽早下手的好。
淑夫人倒不如周妙之与冯挽香那般着急,握着金色的小剪子,慢慢修剪着床边的盆栽,倒是苏木站在一旁问道:“夫人不去为邓美人求个情吗?”
“这时候陛下正在气头上,求了也无用,倒不如等过几日气消了再去。”淑夫人的声音不紧不慢,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夫人可是有什么打算?”苏叶见淑夫人的样子,便知她想借此事做些什么。
“既然痛了,便痛的彻底些,只是不能让她恨错了人。”
“交代你的事也该去办了。”淑夫人眼神悠悠看向苏木。
苏木利落一揖:“诺。”
“等等。”淑夫人叫住了她。
“夫人还有何吩咐?”
淑夫人握着剪子的手顿住,看着那盆栽,过了一会儿:“切莫伤了她性命。”
“诺,奴婢告退。”苏木合掌退下。
淑夫人看着盆栽,好像在打量下一刀剪哪,声音带着些叹息:“我如今真是越发心狠手辣了,竟能这样利用一个无辜女子。”
“这宫中哪几个是无辜的,夫人也是为了报仇,莫要太过自责。”
“像本宫这样的人,死了定然要遭受许多报应的,那倒不如活着的时候畅快淋漓些,免得生不得痛快,死也不得安宁。”淑夫人的声音慢而幽深,又带着几分决绝,让听的人不寒而栗。
苏叶看着淑夫人,没有说话,她知道,夫人每每这个样子,便又是想起了往日的旧恨。
“待此刀再出鞘之日,必得开刃见血才好。”淑夫人的声音柔柔的,一剪刀下去,那朵开的最艳的桑叶牡丹便落到了地上。
“都出去!若是再说,你们便也搬去漪兰殿陪她吧!”宣室殿中,皇帝将手中狼毫猛然砸在案上,对着殿下的周冯两人喊道,殿内刚平静下来的气氛,瞬时又紧张了起来。
周美人抬头看了看皇帝,心中气极却又无计可施,不甚恭敬的微微欠身,声音也十分冷然:“妾告退。”说着便大步走出了宣室殿。
冯挽香眸色一转,躬身柔声道:“陛下息怒,妾告退。”
两人走远了些,皇帝好像才反应过来,转头指着周美人对郑众喊道:“瞧瞧!这一个个都如此放肆!哪有把朕放在眼里的样子!”
郑众心中一个激灵,躬身劝道:“周美人性子素来如此,陛下是知道的。”
皇帝深吸了一口气,握着拳头,拿起狼毫笔,沾了沾砚中朱墨,看向了案上的奏疏,看了不过几个字便将笔摔在了上面:“上次的赈灾款才批下去,这才几天,怎么又上折子!”
站在一旁的郑众闻言问道:“可是司吏校尉部辖下的河南郡?”
皇帝虽心情郁郁,却未将国事与后廷事混杂在一起:“朝歌连降大雨,百姓流离失所,可朕这一笔又一笔的赈灾款拨下去,却连丝毫转好的消息也听不见!”半个月前,河南郡下的朝歌连降七日大雨,陈塘关水位迅猛增长,直漫上了崖岸,淹了无数百姓的房屋,这样的大灾已经许久未见,皇帝急忙拨了赈灾款派了司吏校尉亲自去赈灾,不想这赈灾银子竟要了两三次还没完。
“这样的天灾几十年难遇一次,想来必是有人从中谋利。”郑众知道皇帝已经有此猜想,便直截了当的说了出来。
“你是说贺归州?”皇帝眉头微蹙,看向那本司吏校尉贺归州刚上的折子。
郑众赶忙躬身:“臣不敢,贺大人为官清廉满朝皆知,只是。”郑众一顿,随即道:“这赈灾款一层一层的拨下去,不知经了多少人的手,便是每层中只有一只老鼠,一人一口,便是贺大人再清廉,待这饼到了百姓的手里,所剩也只是残羹冷炙了。”
“你可有什么主意?”皇帝问道。
皇帝素来倚重郑众,不禁因为他为人机敏,而且品性远胜过朝中大臣,日日跟在身边更是多了几分主仆情谊,郑众继续道:“如今放眼朝中,朝中大臣虽尽皆归附于陛下,可大多是些世族显贵。臣以为,陛下可借此机会提携些寒门子弟,这些人尽是寒窗苦读几十载不得志者,若陛下做了伯乐,想必这些人的忠君之心会远远胜过许多世族大臣。”
郑众敢这么说,自然也是倚仗着皇帝多年的信任,皇帝闻言心中已然有数,不禁笑道:“朕便说封你大长秋是委屈了,这番学识放入朝中位列九卿也是绰绰有余了!”
“臣能日日侍于陛下身侧,倒觉得比位列九卿风光的多。”郑众带着几分嘻笑说道。
“你啊!”皇帝指着他笑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