竖日,邓绥刚用过早膳,便听宫女通传柳七子前来,邓绥忙叫人新泡了茶,若她今日不来,她也正打算去趟迎春殿。
“见过邓姐姐。”柳七子笑着道。
“起来吧,过来坐。”邓绥笑着伸手说道。
柳七子在宫中并不算十分美丽,但吸引人的地方便是这笑,她一笑起来就让人觉得天气明媚,心情大好,配上那举手投足间自成一派的风姿,倒真是让人移不开眼睛。
柳七子坐下后开门见山的问道:“想必姐姐有许多问题想问妹妹吧?”
邓绥看向她:“是,我只想知道此事的来龙去脉。”
柳七子掩帕笑道:“姐姐倒也直爽,那妹妹也不拐弯抹角了。”
“封氏早已被陛下厌弃,且三番两次陷害姐姐,若是留她在宫中,即便是禁了足,也难保不再因她出事,索性妹妹便动了些手脚,彻底为姐姐扫清了这一麻烦之人。”
邓绥听得心惊:“云儿是你的人?”
柳七子笑道:“她可以是这后宫任何一个妃嫔的人。”
“我竟从不知你如此心狠手辣,害了封氏还不够,还要将冯太医拉下水!冯太医原本是不必死的,你为何教云儿那样说!”邓绥怒道,想起冯挽香苍白绝望的脸,她便觉得心中刺痛。
柳七子笑意中带着冷嘲:“我狠辣吗?姐姐你入宫日子浅,许多事都不知道,这个词我可是担待不起的。”
邓绥眼睛一转不转的看着她,柳七子也不躲闪:“我做此事,除了是想送姐姐这份大礼,也是为了自己死去的孩儿。”
闻此言,邓绥不禁一怔:“你的孩子?”她还从未听过。
“你莫不是以为所有的皇嗣都有机会让陛下知道他曾经存在过?我当年入宫时不过区区采女,陛下留宿了一晚,就再也没来见过我,可两个月后,我发现自己有了身孕,还未能将消息告诉陛下,便被封氏买通宫女,将我推下荷花池滑了胎,而今,我不过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何况她并未曾有身孕。”柳七子面上透着快意,想来这仇怨也是积压了许久。
“至于冯太医。”柳七子看向邓绥:“姐姐莫不是真以为,我丧心病狂到害一个年迈老夫?”
邓绥眼中的质疑并未减去多少:“若不是你,还有谁?”
柳七子虽一手操控了此事,但能力终究有限,许多事都是无力顾及的。
“我说了,云儿可以是我的人,也可以是任何一个嫔妃的人,虽然不知道那人害死冯太医目的是什么,但可以肯定的是此人绝非善类,而且不消几日,便会知道真凶是谁。”
“好,你与封氏之间的恩怨,一报还一报,我是管不着的,可冯太医之事,我不会坐视不理。”邓绥说道,对于封氏,她并无怜悯,坏事做得多了,早晚都会有报应的。
“看姐姐的意思,是不愿与妹妹一路了?”柳七子问道。
邓绥瞧着自己眼下的处境,宫中人多与自己交好,也有摇摆不定者,可面前的柳七子,她并不是想依附自己,而她也正缺一个,单纯为利益的盟友。
“你想要什么?”邓绥简明的问道。
柳七子笑道:“我只要你一个承诺。”
“什么承诺?”邓绥疑道。
“等时候到了,我会告诉你,放心,不是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柳七子端起茶盏笑道。
邓绥思忖片刻:“我答应你。”
韵长使喝着汤药,蹙着眉:“这样的小病,还喝什么汤药,养几天便好了。”
“良药苦口,长使还是快喝了吧。”水苏在一旁劝道。
韵长使又喝了一口,苦的差点吐出来,这时殿内传来一声:“水苏说得对,良药苦口,韵长使可不能任性。”
韵长使抬头看去,见竟是皇后,赶紧将药碗递给水苏,要下榻行礼。
皇后赶紧几步上前道:“免了免了,病着还顾着这么多礼数做什么。”
“谢皇后娘娘。”韵长使心中不免有些诧异,皇后怎么会来,她的级别怎么也不够皇后亲自来探望。
皇后将药碗递给她,韵长使接过:“谢皇后娘娘。”
待她喝完了药,皇后对司竹道:“你们先出去,本宫有些话想对韵长使单独说。”
“诺。”
众人退出殿外,皇后拉过韵长使的手,一脸感同身受的难过:“真是委屈你了,冯太医的事,本宫已经求了陛下,陛下已经厚葬了,又赐了许多药材医术等陪葬入墓中,你弟弟也已经在朝中安排好了。”
“谢皇后娘娘体恤。”韵长使一想到父亲,便红了眼睛。
皇后道:“本宫今日来,是暗中知道了一件事,本不想告诉你,可你已然失了父亲,若是还要被蒙在鼓里,本宫想着也是心痛。”
韵长使疑惑道:“娘娘知道了什么?”
皇后皱着眉,一脸为难,叹了口气道:“虽说家丑不可外扬,可本宫却不忍瞒你,封氏的事,有可能不是她自己假孕争宠,而是被人设计陷害了,所以牵连了你父亲。”
韵长使满面震惊,随即紧紧握住了皇后的手:“还请皇后娘娘告知!”
皇后拍了拍她:“本宫也没有实在的证据,只是阿绥一向与封氏不和,又怎么会独自与她去荷花池边,且陛下那日怎么就如此凑巧,被柳七子领着去了那,看见了封氏陷害阿绥的一幕?”
韵长使闻言怔怔的看着被子,忽而想起那日邓绥与封氏说说笑笑的样子,连忙摇了摇头:“娘娘,邓姐姐不会做,她是你的侄女。”她亦不是傻子,皇后突然来访,又说了这么一番话,与邓绥面和心不合已是意料之中的事,此番话听着更像是挑拨离间了。
皇后握着韵长使的手松开:“此前本宫便知道你与阿绥关系甚好,即便觉得你甚得心意,也不便深交,可如今,知道这样的事,一是看不过你被蒙在鼓中,二也是着实想在这宫中找一个贴心人。”
“谢娘娘厚待,但妾如今病着,实在没有心力去想这些事。”韵长使想这样先糊弄过去,不料皇后说道。
“听那日却非殿内侍说,你想让封氏死后以糠塞口,以发覆面?”皇后声音平淡,好像这样恶毒的事稀松平常一样。
韵长使闻言立刻抬头看向皇后,皇后笑道:“放心,只是本宫知道罢了,那些内侍自会守口如瓶,一个字都不会说出去的。”
“妾是气糊涂了,一时失言。”韵长使低了低头,有些难过的说道。
皇后拍了拍韵长使的手:“你不必害怕什么,封氏虽不是直接害死了你父亲,却也是罪不可赦,你这个愿望,本宫会满足你的。”
韵长使从未想过皇后会帮她做这件事,此事若是传了出去,定会被说成毒妇,不管皇后为了什么,为了自己这么做,也当真是用心良苦了。
“妾,谢,皇后娘娘。”
“你好好休息,本宫便先走了,有些事看似花团锦簇,实则一团污秽,你可要分得清楚,这宫中真正的真心可是少之又少的,你又能那么确信自己得到了吗?”
“罢了,本宫便不多费唇舌了,怎么判断想来你也知道。”说着便转身离开了。
“妾恭送皇后娘娘。”韵长使坐在榻上躬身道。
水苏走进了殿中:“长使,怎么瞧着你面色不大好?”
韵长使抬头看向她:“去帮我办一件事。”
“诺,不知长使说的什么事?”水苏问道。
“去宫外找一幅云儿父母的手书,然后......”韵长使拉过水苏低声说道。
皇帝留宿在了漪兰殿,刚用过晚膳不过一个时辰,便觉得腹中有些空,便道:“朕有些饿了,绥儿想吃什么?朕叫御厨房再做些。”
邓绥坐在一旁看着书,闻言不禁笑道:“陛下可才吃完,怎么就饿了?”
“这可不能怪朕,分明是你连晚膳都舍不得给朕吃!”皇帝坐在榻上叹道。
邓绥闻言放下书起身走了过去:“妾倒不知何处亏待了陛下!”
皇帝摇着头叹道:“朕今日才算发现,每每朕来,绥儿这的晚膳必是些清粥小菜,连荤腥也少见。”
“妾读医书,知晚膳少用于脾脏是有益处的,妾可是为了陛下的身体着想呢!”邓绥笑着说道。
皇帝颇有几分孩子气的样子:“朕只觉得饿的够呛!”
邓绥闻言噗嗤一笑:“瞧陛下这样子,不知道还以为是哪家少年公子!”
又向外面看了看:“此时若是传膳,御膳房必定又是一番忙碌。”
“那你便看朕这么饿着?”皇帝颇有几分赌气的样子。
邓绥笑着拉起来皇帝:“陛下悄声跟妾走,保证饿不着陛下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