韵小仪站在门外,听着却非殿中封氏的挣扎吼叫声,纤纤玉手愈发握紧,指甲陷入了掌心,一步步走到门前,猛然推开殿门,水苏跟在一侧,心中惴惴,还从未见过自家小仪这般骇人的样子。
走到了殿内,封氏正对着一屋子的内侍发疯:“我要见陛下!听见没有!我要见陛下!还不去通传!”
“你们都出去吧。”韵小仪淡淡道。
“奴婢不敢,如今这封氏形同疯妇,若是小仪有个好歹可怎么办?”一内侍躬身道。
韵小仪看向他:“水苏陪我留在殿内,你们就站在门外,若是有什么事,我会叫你们的。”
内侍犹豫了一下:“诺。”随即低低挥了挥手,叫上一众内侍走了出去。
“你来做什么?”封氏恶狠狠的看着韵小仪,随即冷笑道:“是邓绥让你来的是吗?她要保住自己菩萨心肠的样子,便叫你来看我如今这落魄的下场!”说着便走上前去。
韵小仪走过去,抬手便是一巴掌,那巴掌实打实的打在了封氏脸上,韵小仪的手都在隐隐作麻。
封氏被打的偏过了头,眼神涣散,随即捂着脸转头看向韵小仪,疯了一般朝她扑了过去:“贱人!你敢打我!”
水苏忙上前拦住了她,将她双手扣在身后,韵小仪一步步走到了她面前,伸手捏住了她的下巴:“封氏!你意图假孕陷害邓姐姐争宠便罢了,你怎么敢临死还反咬我父亲一口,他清白一世,怎么会与你同流合污!”
封氏面上本还是恶狠狠的样子,闻言怔住:“假孕,什么假孕?贱妇!你在说什么!”说着便挣扎着想要挣脱,奈何水苏在后面抓的劳,怎么也挣脱不开。
韵小仪冷冷的看着她:“事到如今你还想狡辩些什么?云儿已经与陛下说明了一切,你假孕争宠,又想嫁祸邓姐姐流产,蛇蝎妇人!”
“你连累我父亲自尽以证清白,我是不会放过你的,你死后,我定要你以糠塞口,以发覆面!”韵小仪红着眼睛狠辣的样子,与往日截然不同,让人从心底里生出寒意。
封氏不停的摇着头:“我没有,我没有!我是怀了陛下的孩子的!你不能杀我!我要见陛下!我要见陛下!”
韵小仪边向桌前走边笑着说:“见陛下吗?陛下知道我来了你必死,却不曾拦我,你说陛下还想不想见你呢?”
说话间拿起了那金杯鸩酒,慢悠悠的走向封氏:“你屡次陷害陛下心爱之人,又假孕将他玩弄于鼓掌之中,他肯留你全尸已是顾及情分,又怎么会愿意见你?”
封氏看着那杯一点点靠近的鸩酒,暇眦欲裂,不停的向后退去,摇着头挣扎:“滚开!滚开!你今日若是杀了我,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韵小仪笑道:“做鬼?先问问你害死的那些人会不会放过你吧!”
“是邓绥!是她一定是她!她让我以为自己有孕,又让云儿挑拨,一定是她!”封氏挣扎着退去,酒杯却逼的越来越近。
水苏在后面紧紧握着封氏的手,韵小仪一步步逼近,手指狠狠的捏住了她的下巴:“陛下与我情谊并不算深,可即便如此,他依旧默允了我来杀你,你该是多让他厌恶啊?”说着将酒递到了封氏面前。
封氏瞪大了眼睛摇着头,却依旧看着鸩酒一点点流入自己的口中,她想向外吐去,却被韵小仪死死的抬上了下巴,直到那不到半杯的酒尽数流入她的腹中,韵小仪才示意水苏放手。
水苏刚放开手,封氏便跑向一边,倒在地上,拼命的向外呕着,直到明白自己必死无疑,才晃晃悠悠的站起来,嘴角已经有血液流出。
“你以为是我害了你父亲吗?”封氏抬手擦掉了嘴角的血迹,冷笑着走向她:“是邓绥!你们皆以为她菩萨般心肠,我便在天上睁眼看着!看你们一个个都怎么死在她的手里!”说着终于再没了力气,直直的躺在了地上。
可即便如此,却还是用力看向殿外,仿佛下一刻那个人就会走进来,那是气若游丝的声音:“陛下,我最好的年纪都给了你,我此生最大的错便是爱上了帝王。”你不爱我为何还要娶我,既然爱过为何不能爱到最后,为何你是帝王,又为何我爱上了你,落得如此下场。
妖冶的眼眸滴出一滴悔恨的泪水,她不该爱上帝王,她最大的不值就是为了他用尽了手段,最后换来了一死。伤到伸出,毒到深处,终于,封氏呕出了一大口血,在蓝色的衣襟前绽放出大片的牡丹。
直到气绝,眼睛还直直的看着韵小仪,模样甚是骇人。
韵小仪见状身子一软,倚在了水苏身上,有气无力的抬起自己的手,分明白皙如玉,却怔怔的问道:“水苏,我这手上是不是红的?”
“你们怎么都在外面!”邓绥见一众内侍都在殿外站着,赶紧问道。
“是韵小仪让奴婢们在外面等着。”内侍躬身答道。
邓绥赶紧向前走去:“你们!真是糊涂!”说着推开了殿门。
刚走进去便见韵小仪面色苍白的倒在水苏怀里,赶紧走了过去:“挽香?”
“你怎么了?可是被封氏伤着了?”邓绥担心的将她从上到下看了一遍。
韵小仪落在地上的眼神一点点看向邓绥,眼中的泪越来越多,终于哭着抱住了邓绥:“姐姐!我杀了她,我杀了她!怎么办,我看见这手上都是血,姐姐!”说着便将手伸到了邓绥面前。
邓绥哽咽的握着她的手:“没有,不是你杀的她,是陛下赐她自尽的,与你没有关系。”
正想扶着她走出去,谁知韵小仪面色愈发苍白,彻底晕倒了,邓绥赶紧扶住:“之桃!跟水苏一起送韵小仪回宫!”
“诺。”之桃走上前去,扶过韵小仪。
“你们赶紧去宣太医!”邓绥对着门外的内侍喊道。
“诺!”内侍一溜烟的跑了出去。
邓绥这时才注意到躺在桌前的封氏,身上地上尽是血迹,眼睛直直的盯着门口的位置,想来是在看韵小仪,邓绥走了过去,蹲下了身子,伸手覆上了她的眼睛:“你安息吧。”
说着合上了那双妖艳的双眼,松开手,却见那双眼丝毫不曾合上。
“美人,我们走吧,太过晦气了些。”之锦在一旁说道。
邓绥摇了摇头,再次将手覆上了她的眼睛:“你为何不愿瞑目?不管你有何冤屈,总少过你犯的罪孽,何况此事是你自作孽,还连累了冯太医,能体面的死去,也该知足了。”
她再次将手抬起,那双眼睛却依旧睁着。
“美人。”之锦低声说道。
邓绥叹了口气,将手中的帕子蒙在了她的脸上:“这帕子,便当我还你那条丢失了的吧。”说着起身走出了殿外。
之锦回头看了眼却非殿:“奴婢总觉得殿内阴森森的。”
“今天之前,我想着若有一天我失了圣恩,会不会也用尽狠辣手段,今日之后,我只求善始善终。”邓绥声音低沉,眸中神色深邃如年迈老妪。
邓绥紧跟着到了兰渠殿,太医还未到的时候,韵小仪已经醒了过来,但还是有些虚弱。
恰逢此时郑众走了进来:“见过邓美人,韵小仪。”
“可是陛下有什么事?”邓绥起身问道。
郑众拿着圣旨:“陛下有旨。”
众人闻言赶紧接旨,邓绥扶着韵小仪起身下床。
“陛下有旨,小仪冯氏,文雅守礼,性资敏慧,敬慎淑睿,着晋为长使,赐医书四册,珠宝两箧。”
“谢陛下。”众人谢恩,韵小仪接过圣旨,面上喜色淡淡。
“恭喜韵长使,陛下嘱咐您好好养病,陛下得了空便来看你。”郑众躬身说道。
“谢陛下。”韵小仪微微欠身。
“那臣告退了。”郑众躬着身子退了下去。
“快上去躺着,你如今也算是大仇得报,便是再伤心,也得顾及自己的身子。”邓绥扶着韵长使说道。
韵长使点了点头,带着淡淡的笑意:“姐姐放心。”
耳边却都是封氏的话,也实实在在的记住了,这边是爱上帝王的下场,所以她宁愿这一生都不爱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