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就这样陪了邓绥一下午的时间,到了晚膳的时候才穿衣下榻。
邓绥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看向他:“陛下可过了妾的病气?”
“若把病气过到朕的身上你便能康复了,朕倒真想替你病着。”
“陛下尽是胡说。”邓绥带着些许鼻音笑道。
皇帝穿好冠服,坐在榻边:“晚膳想吃什么,朕叫御厨房做。”
邓绥摇了摇头:“妾没有胃口。”
“那便做些清粥小菜,多少还是要吃些。”皇帝摸了摸她的额头。
“有些发烧了,过会儿再喝一剂药,想来便能好些了。”
“陛下政务繁忙,别为了妾误了朝政。”邓绥气息弱弱的说道,她现在一句话也不想说,多说一句都觉得累。
“病着就好好养病,不许想其他事。”皇帝笑意温柔的说道。
“陛下。”郑众在外面求见。
“进来。”
郑众走了进来:“太后娘娘往漪兰殿来了。”
皇帝眉头一挑:“太后娘娘来了?”
“去前殿吧。”皇帝起身。
邓绥也要起身,皇帝按住她:“你受了风寒不许乱动,母后那里朕会为你解释。”
见皇帝面色坚决,邓绥便又躺了下来:“谢陛下。”
皇帝将被子拉了上去,又掖了掖被角才转身离开。
“照顾好你们美人。”皇帝走出内殿时对之锦之桃说。
“诺。”之锦之桃行礼道。
皇帝去了前殿,见太后正等在那里,进去便参拜:“儿臣见过母后。”
“起来吧。”太后面上没什么表情,不怒而威的坐在那里。
“邓美人呢?”
皇帝坐在一旁:“邓美人为了救朕落水染了风寒,朕没让她出来。”
“陛下倒是会心疼人。”太后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朕只是觉得邓美人一片忠君之心实在难得。”皇帝淡淡说道。
太后眼中神色微变,立刻听出皇帝话中所指,有些不悦却没表现出来:“老身下午听闻皇帝拉着邓美人泛舟湖上,竟不慎落了水,也不知染上了风寒没有?”
“劳母后挂心,未染风寒。”皇帝转头颔首。
“本想待你来请安时再说,但老身实在担心这样的事再出现,便漏夜赶来了。”
“近日政务繁忙,一时疏忽竟忘了给母后请安,实在是儿臣的过过错。”皇帝立刻低头说道。
“老身倒没有怪你的意思,只是怕皇帝忘了规矩,皇帝九五之尊千金贵体,怎能学那西施范蠡与妃嫔泛舟湖上?庆而今日皇帝无事,若是有事,管那妃嫔是谁,都是难逃一死了。”
皇帝赶紧起身揖手:“母后明鉴,是儿臣拉着邓美人泛舟,且邓美人是为了救儿臣才落了水,并无过错。”
太后有些不悦:“老身还未说要罚她你便这样袒护,皇帝让她别来请安便不来了,可见这邓美人也不是个懂事的。”
“母后。”皇帝正欲说什么,门外便传来邓绥略显虚弱的声音。
“妾参见太后娘娘,恭祝太后娘娘身体康泰,长乐无极。”邓绥伏在地上大礼参拜。
“起来吧。”太后轻声说道。
“不是不让你出来吗!”皇帝上前扶起邓绥说道,心中很是不悦。
“妾还不至下不了塌的地步。”邓绥笑意盈盈的说着。
又转身躬身道:“妾梳整妆容来的迟了些,还望太后娘娘恕罪。”
太后看了她一眼,却是一副病怏怏的样子,便也没计较:“罢了,既是为了皇帝着的风寒,便好好将养着吧。”
“诺。”邓绥声音轻柔,虽是病着却依旧站的端庄得体。
“既然皇帝心疼你,凡事上也该劝着点,这样的事老身不想听到第二次,明白吗?”太后起身说道。
邓绥赶紧躬身:“妾明白。”
“好好养病吧。”太后撂下一句便走出了内殿。
“儿臣恭送母后。”
“妾恭送太后娘娘。”
皇帝看着太后的背影,心中却是有些感慨,自他掌权以来,母后便从未自称过孤,长日在长乐宫中闭门不出,倒是让他心生起几分愧疚。
见太后走了出去,皇帝赶紧上前扶住了咳嗽不停的邓绥,颇为头痛:“说了不叫你折腾,这下有严重了。”
“妾怎能让陛下替妾挨太后娘娘斥责呢。”邓绥依旧笑着,不知怎么,皇帝在那笑意中感到了从未有过的平静。
“之锦,去把粥拿来。”皇帝说着扶邓绥去了内殿。
刚刚上塌,之锦便端了刚做好的银耳莲子羹来。
皇帝端过玉碗,盛了一勺热粥吹了吹,送到了邓绥嘴边,邓绥面色有些红润:“妾自己来便好。”
皇帝笑着打趣道:“若是你一个没力气洒了再烫着自己,岂不是病上加病?”
邓绥嘴角勾起一抹笑意:“陛下怎么总是没个正经。”
皇帝向邓绥耳边凑了凑,众人识趣低下头,皇帝轻声道:“朕可没对别人不正经过!”
邓绥登时脸红到了耳朵根。
“你再不吃可凉了。”皇帝笑着将勺子又向邓绥嘴边凑了凑。
邓绥红着脸樱唇轻启,喝了一口粥,却因病着尝不到什么味道。
喂邓绥喝完了粥,皇帝让她先坐一会儿,待消化消化好喝了药。
邓绥坐在床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见久久没有声音,便抬头看了一眼皇帝,这一抬头,正好与皇帝的目光相撞。
“绥儿病着也别有一番美态。”皇帝看着她痴痴道。
邓绥抬头看了一眼殿下众人,颇觉不自在,低声嗔道:“陛下!”
皇帝笑道:“没人听见。”
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邓绥心道。
“之锦,去吧药端来吧。”
“诺。”
“赶紧喝完你也好休息。”皇帝说道。
邓绥看向皇帝:“天色也不早了,陛下先回去吧。”
“朕不记得说过要去哪。”皇帝笑道。
邓绥心中一紧:“陛下,妾病着。”
“朕知道,但所以才想陪着你,若是去了别处,心里也定是放心不下的。”
“妾...”
“听话。”皇帝说道。
邓绥也不能反驳,只得点头答应:“诺。”
皇帝端过药碗,将勺子拿了出来:“这个还是一口喝了的好。”
邓绥接过碗,仰头喝完,皇帝将盘中蜜饯盛过一个喂给邓绥。
“良药苦口。”
邓绥吃着蜜饯笑道:“妾染了风寒,莫说这汤药,便是蜜饯也是尝不到多少味道的。”
皇帝无奈的笑了笑,拿起手绢拭了拭她唇角的药汁:“你倒有什么说什么,若是换做别人,免不得娇气着耍耍性子。”
邓绥看着皇帝温柔的动作,心中又是一软:“妾倒没有那般爱娇。”
洗漱过后,皇帝与邓绥和衣而卧,邓绥颇为不适应。
“不如陛下还是...”
“又想赶朕走?”
“妾不敢。”
“还有你不敢的事。”皇帝颇为好笑的说。
邓绥看着棚顶不做声,身体僵着想动又不敢动。
皇帝抱过她:“当年你姑姑初入宫的时候,不知比你活泼多少,整日黏在朕的后边,朕那时也少不更事不觉得有什么,倒是有一日太后叫了皇后去。”
“训导了整整一日,之后皇后便像变了个人,一敛跳脱性子,多了些端庄,但朕知道,她做的很辛苦。”
邓绥知道皇帝是找话跟自己说,便道:“姑姑在家时便活泼可爱,但一国之母却恰恰不能有这些优点。”
“虽然皇后从前跳脱没有母仪之感,但也不失可爱,如今强逼着自己变了性子,倒像是变了一个人,朕也只能在心里谅解她的辛劳。”皇帝颇为遗憾,倒是从第一眼见邓绥,便觉她端庄大方,虽是女子却傲骨不折,想着若是三年前她入了宫,立为皇后,而如今的皇后便做个妃子,也不必这样泪,那如今也算圆满了。
邓绥闻言赶紧道:“姑姑自幼心善,虽是性子活泼了些,却不是什么过错,还望陛下不要苛责。”
“那是自然。”皇帝应道。
一阵安静过后,皇帝忽然出声:“绥儿,你也进宫许多时日了,待病好后,朕想带你去华清池可好?”
邓绥心中一阵乱跳,华清池,她听明白了皇帝的言下之意,却不知该如何回答,若说愿意岂不太过轻浮,可想到自己身为宫妃,这本就是分内之事,但皇帝却一直温和待她,不曾勉强过,想想便觉得心中感动。
皇帝没有听到邓绥的声音,以为她是不愿,便想说无妨,还未开口,便觉得怀中的人向自己怀里靠了靠,一条手臂抱住了自己。
邓绥终还是羞于启齿,便紧了紧手臂以示心中所想。
皇帝心中忽的泛起丝丝涟漪,那是从未有过的感觉,皇帝心下暗想着,这大概就是爱上喜欢的女子的感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