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见这时马三伸手拿起了落在一旁的幽府看了看,叹道:“好刀啊,好刀,依我看呐,这刀应非木制,也非石制……”谁知他这一番装腔作势还没弄完,衣领已然被阿黄揪住,拎了起来。只听得那阿黄声音颤抖,瞪着马三道:“你……你刚才说的啥?你说,我家……我家蓉蓉兔咋滴了?”
那马三没防备有这么一出,当下吓得懵了,登时醒悟自己方才情急之下,竟然说了不该说的言语,当下双手连摇,口中连连道:“俺刚才看情况紧急,为了解围,才……”说着瞥眼看了一下坐在项尤儿身上的王胖子,道:“才瞎说了这些,嗯,歹……歹徒凶猛,必须来点儿猛料才行啊!”那王胖子听了,也是附和这呵呵一笑。
阿黄听罢,似乎觉得马三说得似乎有些道理,当下松了抓住马三领口的手,眉头紧皱,低头不语。却听得这时候被那王胖子压着的项尤儿忽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那三人没想到这野人如今被自己捉住,居然还笑得出来,不由得齐刷刷看向了项尤儿。
却见项尤儿一手拍地,接着指着阿黄,大笑道:“哈哈哈,笑死本大爷了,你兄弟受了伤,你老婆给你带了绿帽儿,不是很正常的么……”阿黄听到此,不由得勃然大怒,双刀一翻,便要向项尤儿刺来。项尤儿说得忘我,也不顾忌,只是接着大笑道:“……若那个胖子没有猫腻,此刻打那个马脸的还会是你么?”
阿黄听到此处,顿时心中一震,半途停了刀,转头向王胖子看去。那王胖子本来看热闹不嫌事大,却不料被项尤儿这样一番挑拨,顿时便让阿黄矛头指向自己,当下哼了一声,道:“咱做山贼的,是有操守的好吧!”
却听得项尤儿这时忽然道:“胖子,别装了,上次你带着那个骚娘们来我们村里浪,老子便睡在隔屋,那声响大得让我家母鸡都不会下蛋了,那时你叫那娘们啥?对了,兔儿妹妹……”王胖子听到此,不由得狂怒,伸手砸向项尤儿脸上,项尤儿伸手挡开,笑道:“此地无银了吧……”说到此,脖子已然被王胖子狠狠掐住,一时间呼吸不畅,眼睛微微凸出。
旁边的阿黄见状,又听得项尤儿那句“兔儿妹妹”,不由得心中由惊转悲,由悲转怒,刀尖儿一挑,也顾不得那马三惊呼拉扯,一刀便刺入了那王胖子颈中。王胖子正在与项尤儿较劲,却不料阿黄如此冲动,不由得手中劲力一松,转过头来,怔怔看着阿黄,捂着颈中的飙射的血液,龇牙咧嘴地骂道:“都是寨中的兄弟,能不能有点义气?就算睡了你家……”话说到此,那王胖子身形一起,松了项尤儿,便要来与阿黄扭打,但由于失血,跃到半途,刚抱住阿黄,便晕了过去,两人跌倒在地,扭作一团。
马三已然惊得呆了,怔怔看着两人,不知如何是好,转眼却见项尤儿挣扎坐起,正在伸手去够那柄幽府,马三当下便向项尤儿扑了过去,却不料身子还在半空,忽听得一声劲风“嗖”地响过,后背忽然一麻,也跌在地上,动弹不得。再看时,那撞击穴位之物竟然是一块并未完全搅碎的狼骨。
项尤儿坐在地上,举头朝劲风来处看去,却见韩长恭斜斜靠在洞外的树边,正拿了只啃剩下的熟狼爪大嚼,眼神四顾,神态悠闲,却并不看向这边。项尤儿方才虽然有意激怒对方,且也是故意提高声调向洞内人求援,但若不是韩长恭这块骨头及时到位,结局如何还真难预料。他当下也不多说,抓起幽府,便过去抵住阿黄的脖子。却见那阿黄被横死的王胖子压住,却是眼中噙满泪水,并不挣扎。
却听得这时洞穴处一声叹息,焚灯的声音传来:“世间多少事,皆由贪嗔痴呐!”项尤儿抬头看去,却见焚灯谢谢倚在洞口,双目深陷,像是又老了一截。项尤儿知道老和尚又动了慈悲心了,当下也不去管,腾出手来摸了摸三人腰间,果不其然,他们带着许多干粮水囊,当下项尤儿用刀背封了阿黄的穴位,取了干粮和水,进洞分与焚灯吃了,也顺便喂了贺山些食物与水。韩长恭则全程望着天愣愣发呆,也并没打乱。
一些食物入肚,焚灯气色终于和缓了许多。项尤儿找了些杂草来洞中,粗粗拧做了几道的草绳,帮焚灯正了正手骨,并用草绳给他固定好。他正骨的手法奇差,焚灯却并无多话,只是默默凝视项尤儿,忽然道:“项少侠,老僧有个不情之请。”项尤儿听闻,翻眼看了看老和尚,鼻中哼了一声,也没反对,手上却不停。焚灯便继续说道:“老僧年届耄耋,一生遗憾之事不少,其中最为看不破的,便是老僧的这一身修为无法传递。项少侠,你与老夫有缘,可否拜入老夫名下,替老夫传承这一身的绝学?”言下之意,竟然是要收了项尤儿做徒弟。焚灯数十年前曾有过弟子,但却因为弟子心术不正,难以传递衣钵。此时见了项尤儿,虽然与他并非同一阵营,但见了项尤儿无论断事抉人,均觉得有过人之处,更好在他的“天上火”玉质与自己相符,甚至于此子言语之中,也深具释迦的独尊佛性,于是便不免动了纳徒之心,一时间眼神甚是殷切。其实焚灯也看出项尤儿性情之中多少有些由家国怨恨而产生的暴虐的因由,也想借着传他慈悲佛法,权作化解,当然,这就不足道了。
项尤儿不料老和尚竟是要收自己为徒,眼神一翻,道:“爷爷有的是师父,还没打算改投呢。”说着手上草绳加力缚紧,顿时疼得焚灯一阵抽搐。他心中虽然对敌国的憎恶根深蒂固,但天性之中却热爱真诚爽朗之人,这一日多的相处下来,他对焚灯甚至于韩长恭的观感已然不同。昨日虽说他是出于不忍之心前去相救焚灯,但项尤儿在心中也只把这当作了偿还焚灯传授克毒心法,助他渡过生死悠关的恩情。他心中也清楚焚灯身怀绝技,昨日他所传授自己的口诀虽说与“藏龙气”有颇多差异,但却如同另一座巍峨高山一般,值得前去探索。可是怎奈他心中定念,便是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他这时已然固定好了焚灯的右臂,忽见焚灯眼中落寞,像极了他在玄都帮助过的孤老想收他为义子而不得的感受,不觉心中忽然一抽,开口道:“爷爷的刀还留着要去斩那幽焉狼主的头呢,此时若是拜你为师,哼……他日若是沙场相逢,我这是要杀师呢,还是叛国?”他本待说得更加决绝,但话到嘴边,却变成了近似辩解的言语,连他自己都觉得讶异。
焚灯听了,也不多言,用左手行了个佛礼,道:“方才是老僧执着了,是否师徒,当随因缘,无论拒绝或是接受,均是虚空。”说罢微微躬身,缓缓走出洞去。
项尤儿这时将方才编好的草绳拿了,将黄、马二人牢牢捆了,待要给二人解穴时,却见阿黄仰天躺倒,泪水已然爬满了眼角。项尤儿心知定是为了红杏出墙那事,当下拍了拍阿黄的脸道:“嗨,哥们,多大的事啊,不是把奸夫都杀了么?”说着一脚将王胖子的尸身从阿黄身上踢开。却见那阿黄眼神呆滞,喃喃道:“我……我平素里那么心疼她,她却……嘿!”说着眼神忽然转为悲伤,道:“不行,我……我一定要当面问她,对,问她……”言语之间,早已语无伦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