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禁好奇地走了过去,发现那里原来放着一个盒子,那盒子还是檀木的,颜色已经淡化了,看似也有些年头了,那盒子里还放着一个东西,我远远看到的就是那盒子里的东西。我往前一瞧,发现那东西竟然是只蛇,那蛇雕刻得十分生动,却让人看着感觉不太舒服。
是哪里让人感觉不舒服呢?我盯着那蛇雕琢磨了一番,看见它额上凸了一块,我再仔细一瞧,就发现那似乎并不是一条普通的蛇,因为它额上凸起的那一块好像是只眼睛,这蛇竟然长了三只眼睛。
只见它两边的眼睛都微微闭合,似假寐一般,额上的第三只眼睛却睁得很大,这造型看起来极其古怪。我不禁皱起了眉头,最诡异的就是额上的那只独眼,眼珠向外突的很高,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快要从里面爬出来似得,看得我心里一阵骇然。
但是更令我震惊的还是它的质地,这蛇雕表面的锈色致密而有金属光泽,这样的腐蚀应该是经过千年累积而自然形成的,不像是高仿,尤其是那蛇腹处似乎还刻着一些铭文,虽然已经经过人工处理了,但上面还是残留着一些铜锈。
——这他妈竟然是个青铜器!
要知道现在的青铜器那可是国家一级保护文物,基本都是有价无市,搞不好是要吃牢饭的,谁还敢捣腾那玩样儿。
看这老头子的年纪也不像是干那种事的,难道他是捣腾鬼货的?我心里不禁纳闷起来,又多看了两眼那青铜蛇雕,只是这一看,我就感觉更加不对劲了,因为我觉得那东西似乎有点眼熟。
我怎么会觉得这东西眼熟呢?我绞尽脑汁地想着,没道理啊,我不过是个茶庄小老板,平时根本不碰这些古玩,要说爷爷的店里,也绝不可能会有青铜器,可我确实觉得那东西越看越眼熟。
就在这时,店里的一个伙计从我身边走了过去,怀里抱着一堆的东西,然后一张拓本从他怀里掉落了下来,我见他实在腾不出手去捡那拓本,便俯身帮了他一把。我看着那黑乎乎的拓本,顿时脑中灵光一现,终于想起是怎么一回事了。
对面那老头倒是眼尖,发现了我们这边的动静,当即骂道:“兔崽子,还愣着干嘛,赶快做事去,整天毛手毛脚的,把东西弄坏了你一年的工资都赔不起。”
于是我把拓本又重新放到了那伙计怀里,那伙计对我感激地笑了笑,就赶忙抱着那堆东西走开了。
我的思绪一下子被扯回到了很多年以前,自从我们搬去了南京以后,那老宅里最神秘的还是我爷爷的书房,不知为何那地方几乎变成了全家的禁忌,无论是我小叔祥叔还是奶奶,只要没有爷爷的允许谁都不能随便进入那书房。
我不懂在那书房里究竟藏着什么秘密,使爷爷像防贼一样的不让任何人进去,我曾几次尝试着想要一探究竟,但是门都是锁着的,钥匙被爷爷形影不离地带着,我几乎无从下手。于是随着年龄的增长,那股好奇就像爪子一样不断挠着我的心窝,令我痛痒难耐。
直到那一年,我记得刚过完二十岁生日,我在院子里看书,这时楼上突然传来一阵破碎声,我被吓了一跳,忙闻声望去。我上方的位置正好是爷爷的书房,我隐约听见书房里传来很大的动静,似乎是里面的人争执得很厉害。
我听到爷爷的怒斥声:“你今天要是敢出了这个门,以后就别回来了!”
连我在院子里都听到了这么大的动静,可想而知爷爷他发了多大的火,我几乎从没见爷爷这么生气过,我都能想象到他那怒不可即的样子。没过一会儿,我见小叔就从宅子里走了出来,他的脸色也很难看,估计是跟爷爷彻底闹僵了。
“小叔。”我见他过来了,有些不知所措地喊了一声。
小叔抬头看了我一眼,有些迟疑地走到了我跟前,然后语重心长地说:“小阳,爷爷以后就只剩下你了,你要好好陪在他身边,别惹他生气。”
我当时没明白小叔这话是什么意思,怎么听上去有点像是临终遗言,顿时心里很不是滋味,就试探地问:“小叔,你是不是跟爷爷吵架了?”
小叔表情一僵,又看了眼书房,那眼神里似乎藏着很多情绪,很复杂,我也看不懂,他随即摇了摇头说:“没什么。”
他那样子明显是在说谎,我顺着他的目光也看向了书房,然后不解地反问道:“那里面到底有什么秘密啊?”
小叔叹了口气,拍着我的肩膀说:“大人的事你就不要管了。”说罢他便转身离去。
不知为何,我总觉得小叔转身时的表情很决绝,就好像有什么事要发生了一样,我一下子心里有些惶恐,忙喊住他问:“小叔,你这是要去哪儿?”
小叔停下了脚步,虽然他背对着我,但那时他的背影在我眼里竟显得有几分沧桑,他说:“去找一个真相。”
“真相?”我听得更加迷惑,我问:“什么真相?”
“你还小,现在有很多事都不明白。”小叔低沉的话语里满是万般无奈,很快他又话锋一转说:“但是,我希望那些事你永远也不要去明白。”
小叔他始终背对着我,虽然我无法看清他那时的表情,可是他最后的背影却深深烙在了我心里,就这样我看着他越走越远,直到消失不见,心里莫名涌起了一股酸楚。
究竟那时在书房里发生了什么,让他和爷爷吵得那么厉害?我不停地想,想了很久,却仍一无所获。
恰巧那天下午,家里突然来了几位客人,都是我不认识的人,爷爷在楼下招呼他们,我觉得无聊就溜去了楼上。经过爷爷书房时我故意逗留了一下,见爷爷还在下面招呼那些人,就鬼使神差地拧了一下把手,没想到书房的门竟然没锁,我觉得机会来了,又朝楼下瞄了一眼,确定没什么危险,这才蹑手蹑脚地走了进去。
自从搬来老宅后,虽然小时候我也偷瞄过两眼,但这却是我第一次正式进到书房里面。爷爷的书房很大,两边都是宽大的靠壁书柜,几乎占据了整整两面墙,正中央放着一套皮质沙发,沙发后面靠窗的位置是个老式书桌,布局摆设都只是一个普通的书房而已,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我扫视了一圈,就直接朝着书桌走了过去,桌上放着台灯笔筒还有几个文件夹和爷爷的老花镜,所有的东西都摆放得很工整,除了那几个文件夹。我不禁好奇地拿起那文件夹翻了几页,都是些奇形怪状的文字和图案,我完全看不懂。
我心里纳闷,难道爷爷躲在书房里就是在研究这些东西么?
正翻着,突然一张纸掉落到了地上,我捡起了那张纸,发现上面画着一个奇怪的东西,不仔细看都像是张鬼画符。本来我也没在意,正打算放回去,但很快我便注意到,那其实是一张素描,那人画得歪歪扭扭的,就像是个小学生的作品。但只要稍微一观察,就不难发现,那张画其实画得极为抽象,看笔法我猜应该是某个人情急之下画出来的,也许是因为当时的时间紧迫,也许是因为发生了别的什么事情。
那纸张有些年头了,整个纸面都已经泛黄了。我左右转动着瞧了半天,终于约莫看出来那似乎画的是某种动物,某种软体的爬行动物,而且最为诡异的是,画里那东西竟然长着三只眼睛。
这世上怎么可能有东西长了三只眼睛?这绝不可能!想到这里,我心头陡然一惊,因为我突然意识到了还有一种可能,也许是当时画的那个人太过于震惊,甚至说是恐惧,握着笔的手一直在发抖,所以才导致了最后这整张素描看起来这么扭曲。
我脑子里乱七八糟地想着这些,这时书房外突然传来了一阵动静,我心里一惊,大叫不好,急忙把那张纸又胡乱塞回到了文件夹里。我这一头刚放好,那头书房的门也同时打开了,门外站着的正是爷爷。
爷爷看到里面的我显然很吃惊,他当时的表情甚至可以说成是震惊,半天都没说一句话,仿佛我干了一件十恶不赦的事一样。这种不似寻常的安静让我心里隐隐不安起来,然后爷爷的脸猛然铁青下来,我知道暴风雨终于要降临了。
“你在这里做什么?”爷爷一开口就训斥道,但是他老人家毕竟还是疼我的,我能看出来他已经在尽量克制自己的怒火了。
“爷爷,我,我就进来随便看看。”我小声嘀咕道:“这书房也没什么啊,干嘛不让人进?”
“你还敢顶嘴!”爷爷被我说得火冒三丈,他当即呵斥道:“你给我回自己房里好好反省去。”
我心里觉得憋屈还想要反驳,爷爷他太了解我了,不等我开口就已经朝我瞪了过来,吓得我只能把要说的话又给硬生生地咽了回去。我就是想不通,爷爷他什么都宠着我,但是只要一涉及这个书房,他仿佛就变了个人似得,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从那以后我再也没进过爷爷的书房,至于我小叔,他也再没回来过,这都已经十年过去了,他就像是从人间蒸发了一样。逐渐的,小叔就和那书房一样,全都变成了家里的禁忌,没人敢在爷爷面前提起。
关于那张图,我有些记忆模糊了,但是这诡异的三只眼睛却给我留下了极深的印象,现在想来,和这眼前的青铜蛇雕简直一模一样。
这怎么可能呢?爷爷书房里那素描上的怪物,怎么会突然出现在了这里?这到底是巧合,还是这中间有什么联系?
想到这里,我的心跳都不禁有些急促起来,我正想拿起那蛇雕仔细端详一番,这时却被那老头子手疾眼快地拦住了:“这位爷,你瞧着面生呐,想必是第一次来我这小店儿吧,瞧您这架势,看来这些东西都入不了您的法眼啊。”他思量了一下又说:“要不然这么着,我这就给您再拿些别的宝贝来可好?”
我知道这老头子是存心在跟我打岔,我朝着蛇雕那示意了一眼,说:“这眼前不就有件现成的嘛。”
说着我就要探出身子,却又被他给拦下了,他脸色颇为古怪地说:“您且慢,您且慢,这东西可摸不得。”
我一连被他拦了两次,自然有些不悦,便问道:“我若不瞧个仔细怎么收了它?”
那老头子一听我要收,顿时就变了脸色,我在茶楼里也算是阅人无数,瞧见他这模样料想肯定有门儿,果然只听他又说:“哎呀,实在对不住,这是个非卖品。”
我听闻心中更觉奇怪,既然摆都摆出来了,怎么会是非卖品?这只青铜蛇雕怎么看怎么邪气,如若世间真有这等怪物那还得了,我还不信它会是你这的镇店之宝,能让你平步青云财源广进不成?
于是我佯装生气地质问:“你这算哪门子的做生意,竟然还有不卖的道理?”
那几个供货商淘到了宝都喜滋滋地捏在手里把玩,老孙一看我们这边有情况,忙走过来问怎么回事,老头子就把事情说了一遍。
老孙凑近看了一眼那东西,忙抖了抖脖子,又回头对我小声嘀咕道:“我说白老弟,这里有那么多宝贝,你挑点什么不行,非要那玩样儿,诺,你看那块羊脂玉佩就不错,那东西,”他朝青铜蛇雕挤了挤眼说:“看着就渗人,八成是个邪物。”
我还是立在那里不肯退让,老孙见说不动我,又赶紧向徐半仙打圆场:“徐老,那要不然,你就让我这白老弟瞧一眼吧。”
这徐半仙当即就面露难色,他说:“白爷,不是我不让您碰,而是这东西确实碰不得,碰了那可是要倒大霉的。”
老孙一听这话,赶紧把我拉到一边,远离了那蛇雕,他唏嘘地说:“你看你看,我说什么来着,这还真是个邪物,反正那几个人也摸到了宝,我们还是赶紧离开这儿吧。”
老孙也不等我开口,就一路把我拉了出去,做生意的人一般都比较忌讳这些,我也不好再强求什么,只是又回头看了一眼那古董铺子,心里却琢磨着,明天定要再来一趟,探探情况,想办法把这只青铜蛇雕给弄到手。而且这次回南京以后,我还必须要去趟老宅,问问爷爷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等我们上车后,李安早醒了,他见我从古玩店里出来后就一直魂不守舍的,以为我又中邪了,说总觉得这趟远门出得有些不顺,回头一定要去庙里烧烧香,于是就和我商量这两天回去的事,我也没注意他在说什么,就随意应付了两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