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仁杰侧过脸问:“小日本没了消息前,还记得有晚我半夜溜门,直到鸡叫两遍才回来,你拿白眼乱翻叫我死远点,有这事不?”
“那天我回家浑身是泥,当时被二哥瞅见骂几句”李仁杰瞥他两眼,见二哥没敢吭声显然已经默认此事,也就没把后面骂的东西抖出来:“估摸老爹、大哥二哥都琢磨在咱和小日本有啥瓜葛了吧?”他这话没说错,在场的几人哪还不明白,八成八,不对,应该说肯定与这货有关系。
要不说哥仨中还是老大脑子最快,尤其联想到三弟的为人,结果已经估计出来,冷冷的问:“你把他咋的了?”虽然只有短短的一句话,可这里面却包含着:杀人的原因、怎么做的、扫尾、有无同伙等等极多的东西。
老头子也同样支起了耳朵,对于他们来讲,这乱世中死个把人到没什么,但重要的是情况不同,宰掉的是日本人!
“大哥没猜错,确实是老子把他做的,听完再问。”李仁杰摆摆手阻止发问,接续说:“那晚上闲得无聊,谁成想‘嘿嘿’正好溜到她寡妇梁的窗根下!他奶奶的光听里面‘心肝肺’的嗷嗷乱叫......”
“三弟!你有点正行,行不行!”李天成一抖手直嘬牙花子,他不得不插嘴,谁都知道要没人打断,光这点烂事就能讲半天。
李仁杰可真属滚刀肉的,对老大的话鸟都不带鸟,接茬连说带比划:“你是没瞅见那动静‘渍渍渍’的比耗子还能叫......”
“放肆!”连老头子都听不下去了,眼瞅着脸色赤红赤红:“尽捡着没用的说,再废话请家法!”这回李卓英是动了真怒,否则轻易不会提家法。
“咱不是实话实说嘛,说书的还得从头讲,没头没尾的算什么”虽然李仁杰的嘴里嘟嘟囔囔,脸上也依旧满不在乎的痞子相,但这回确实老实多了。
“咱承认扒窗根子看崩锅,可谁叫骚娘们叫得贼厉害,打街角都听得真真的。那天屋里没灭灯,正看见小日本跪在底下舔盘子”可马上却龇牙坏笑起来:“咱爷们敢作敢当,哪向别人,嗯?”实则在暗指老大怕婆娘,养个外宅不敢说。
“然后呢,估摸八成等他出来敲闷棍?”话都说到这份上,结果想都不用想,李天逸脱口而出:“实话说吧,掏了多少钱?”就连杀人的原因都猜得透透的。
“听我的听你的,你显摆你说得了”被人劫了胡,李仁杰当然不满意:“小日本看着精悍,也确实够能折腾的,怎么着估摸也得有个把时辰吧,可出来时这脚底下看着就像踩棉花。他娘的,鬼知道狗.日的为啥不过夜,好巧不巧正赶上那几天爷们兜儿里干净,嘿嘿,打拐角一棍撂干趴下!”
“本来以为做票买卖能捞一把,谁知道除了十几块鹰洋老头票狗屁啥没有,你说气人不气人!”李仁杰抽抽鼻子,提起这事就恨得牙痒痒,可同时脸上却又显出得意来:“不过好在也没白干,老子打他暗兜里扯出块洋布来,你猜上面画的啥玩意?”
“什么东西?”俩哥哥几乎异口同声的问出来
“停!”要不说姜还是老的辣,还是老头子警醒,听着不对味立刻叫住。一努嘴,李天逸悄悄走到到堂门口,顺着门缝瞧瞧,扭过脸点点头:“小声点”提醒完也不回来,就守在大门边。
李仁杰肚子里先暗暗赞一声‘李家不被杂碎们当肥羊,果然有门道’,也同样压低了声音讲述:“当时没细看,把王八操的绑了石头栽荷花,借亮地看出画的是地图,上面曲曲弯弯好些东西,大到县府、山川河流,小到水井无一不清,地名、村镇、道路应有尽有”说着李仁杰再次压低声音:“此外还标有煤、铁、铜各处矿标,其中一地竟带‘金’字!”
“嘶——!”“哪里!”这消息来得够突然,直惊得天成、天逸倒吸凉气。
“就在咱济宁道的平邑镇!”
哥俩忙着问东问西,但唯有老头子仍然处变不惊,李卓英皱起眉盘算良久,半晌撩起眼皮紧盯着小儿子:“仔细想想,尾巴扫的干净吗?”
“瞧这话说的,能不干净嘛,您老算算都多长时间啦?否则咱李家早叫人削了脑壳挂城头”李仁杰翻个白眼撇撇嘴,虽然对老爹的白痴问题很不满,却极佩服这份沉稳劲。
想想也是,如果换成普通人就如他俩哥哥,必然会把注意力盯在地图上,可老爹却独独抛下旁人最为注重的东西绝口不提,先问如何处理的。就事论事,光这点未谋胜先谋败就提醒了李仁杰:今后遇事多与老爹商量,千万别拿自己当根葱。
不是他他李卓英太小心,实在是得到的教训太多了。想当年黑白两道打滚、官商勾结大发其财,别看表面风光,实则凶险异常。一个个表面上称兄道弟,实则暗地里下黑手,末了落井下石置之死地,最后夺其家产,甚至用每每刀头舔血形容都不为过。因此也就习惯于遇事必先考虑清楚,未谋胜先谋败,否则一个不好就此翻船,恐怕死无葬身之地。
“放宽心,老子自己背过去的,半夜三更没人瞅见,麻绳绑的石头,一时半会烂不了,脑瓜子也砸烂啦!”李仁杰洋洋得意:“下河沿趟水走,没脚印,县里兜过大半圈!”
“还好还好,手脚干净”“活漂亮!”这哥仨,一个说的轻松,好像在吃根豆芽菜,两个答得简单,在他们的嘴里竟然如此随随便便。可想而知,表面上做善事的李家,实际决不是什么好惹的主,恐怕这种无本的买卖做过早不是一回两回了。
“哼——知道就好,小日本打毛子、占旅顺,连官府都怕,最好别给自己找麻烦”虽然被自己儿子讥讽几句,可老头子却没发怒,紧接着又叹口气:“可恨祖宗教出的白眼狼!”
“那图呢”老头接着问
“这儿呢!”李仁杰一指自己脑袋:“和穿的一起烧成了灰儿,不烧早晚成祸害。老爹没在场,他娘的小日本也不知多久没洗过,熏的老子脑浆子疼!”
“成天到晚你谁老子!”李卓英面色不佳,听着儿子一口一个的老子叫得直皱眉:“这么说,扩充民团也和此事有些关联吧?”
“有点关系,关系不大,但也不能完全排开”李仁杰可不傻,清楚现在该到正题了:“老爹别想绕弯弯试我,咱胆子小,吃饱撑的采那玩意,给自己找祸嘛。”
“嘿!你还胆子小?”李卓英笑出了声,称赞一声:“你到看得明白!”
李仁杰属猴的立刻顺杆子爬:“也不看看咱爷们是谁的种!那玩意最好躲远点,别人不说,周边几位老相识(土匪头子)指望他们改吃素?真想翻脸,别看咱李家跟督府有瓜葛”两根手指一捏:“还不跟捏个臭虫差不多?”言外之意在指济南府那边就是最大的土匪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