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李卓英和县长王庆德及一众士绅,早被冲得跌撞的下了滑竿、小轿,看着眼前这幅乱劲直气得浑身哆嗦,他死死的攥着柺棍支撑着,哪怕宽大的凉袍也难以掩盖胖大身子的震颤,直勾勾瞪出的眼珠子里好似喷了火,死死盯着手舞足蹈的李仁杰,看那架势恨不得直接生撕了这货。越看越气,突然拎着柺棍直直的冲了上去,肥胖的身子一步三摇,与其说冲不如说走,而心里却不住的念叨“稳住,装得再像点,再像点”
正玩得不亦乐乎的李仁杰终于发现了身边的异常,见老爹动了真怒,举着棍子过来要抽自己,也开始傻眼,他缩了脖子抱住脑袋又猴起身子等着挨揍。虽说这做戏需做足但无论如何,谁也不想真挨揍吧,心里同样不住的祈祷“王八操的们快点拉住他,王八操......”
或许是祈祷真的起了作用,或许是众人变相的也为在他们父子间卖好,李卓英终归被拉住劝下来,爷俩各自松口气,戏演得还算不错。
‘还是老爹厉害’李仁杰心里对老爹暗赞着,也更加佩服起来。但说到底还是年轻了些,况且也确实缺乏些历练又兼面由心生,这心里怎么想的脸上便不由自主的带出些轻松的笑模样来。好在他这笑怎么看都有种缺德带冒烟的感觉,或者包藏着其他什么坏水的奸笑,反倒惹得众人心底对他更加的不耻,连带看他的眼神也俞加的鄙夷起来。众人在县爷王庆德的指挥下收拾了摊子继续前行,但好好一场安排,经过刚才一番闹剧,无论再如何吹打的热闹也没了先前的精神劲头。
城外土爷庙,‘狗蹦’一口气跑到这里,胸膛里憋闷的着实难受,直想把肺掏出来迎风抖抖。‘狗蹦’人如其名,之所以称之为‘狗蹦’一是小名带个‘狗’字,又取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意思,原是穷苦人家长辈,为了好些养活的本意。
二是这小子也确实贼的很,不光跑得够快,鼻子也是属狗的,哪有什么好处,哪能捞到些油水、沾到点便宜的,隔二十里就能闻得清清楚楚,不过原先他可跑的并不快,能骗饱肚子已经算是不错,哪还有多余的力气去跑去颠的折腾。却因为他灵敏的嗅觉,每每能占到先机,跑的长了、久了,倒也真的名符其实了。
一块银洋算赚到手了,现在他猫腰扶着膝盖好一顿的喘,又左右看看见周围并无他人,知道是自己第一个到的想到锃亮的银洋,‘狗蹦’就裂开嘴开心的笑起来,这时已经可以听见唢呐锣鼓震天介的吹打了。
‘一会儿再碰碰运气,瞧瞧李老爷家需要扛些啥活计,兴许还能赚上一块’‘狗蹦’看看自己脚上盖的草鞋面,想着是不是该给自己和家里的老娘、弟弟们也整双正儿八经的鞋。之所以用‘盖’,是因为他的鞋底早就磨烂了、趟没了,一根草绳拴在脚裸和大脚豆上就这么搭在面上。
‘狗蹦’猫着腰等出的气匀称些了,直起身子抬头瞧见远处几人也向这边跑来,知道那些都是和他抱有同样想法奔着银洋来的。他才不用急,他知道那块银洋自己是拿定了的,现在最主要的是休息,趁着还有点时间,‘狗蹦’的眼便瞄上了土爷庙门前的石凳。
走过去坐在上面搬起一条腿揉搓会,才放下,不待搬起另一条蓦的停住,脚底踩了什么东西,感觉硬硬的滑不刺溜。反着脚掌勾出来,刚搭眼便跳了起来,眼前赫然是根没啃干净挂着红白肉丝的骨棒子,首端尚有关节和几根烂乎乎的半截指头。倒不是害怕这玩意,这年头死尸他见的多了,被野物啃的零零碎碎的也见过不少,只是踩着这么个东西也的确够膈应人的。
“呸、呸!真他娘的晦气!遭瘟的玩意!”他立马跳起脚来,就光着脚板在地上使劲的蹭蹭,随即一口唾沫啐在上面:“敢吓你爷爷,活该倒灶变狗.屎!”一脚踢飞了骨头却忘记自己光着的脚趾,直痛的龇牙咧嘴倒吸凉气,抽起脚来不住的抖落。
狗儿打着哈欠正趴在草里,搭着眼皮等着人群过来,好巧不巧,那根被‘狗蹦’称为遭瘟倒灶的玩意正正砸上草里的狗。被猛然间砸到脑袋的狗儿激灵一下立起身子,看看飞来的才刚的早饭,遂抬起头呲牙‘嗷嗷’闷哼着瞪着眼前的肇事者。
抖落脚的‘狗蹦’也看见草里的野狗,心里咯噔一下开始有些发虚,他真希望手里能握着根棍子,光看狗眼就知道必然是吃老了死人的,尤其那口满是尸毒的狗牙,当真挨上不死也疯。
‘狗蹦’有些怕了,他放下脚但不敢再动,更不敢跑,腿肚子因为紧张崩的梆硬,他知道只要稍微露出胆怯或者是做出想跑的意思,说不准就得被咬,两条腿又哪里跑得过四条腿!肚子里打着鼓呼吸有些急促,他头一次这么殷切的盼着别人快点到来。一人一狗,四只‘狗’眼就这么相互对视良久,直到后面跑动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才松口气,知道这下子可算是安生了。
人有眉眼高低,这道理狗儿也懂得,它也会审时度势,否则也就不会有狗仗人势一说。草里的狗儿眼见着跑来的人越来越多,也知道报复不成了,好在早饭没有浪费,便示威性的狂吠几声,然后叼起骨头溜到更远、草也更深的地方去。彻底落了石头,放松下来的‘狗蹦’一屁股墩在地上叫声“娘呦”,捧起抽筋的腿使劲的搓,不提。
却说李家兄弟二人,亲自带队返回县城。开拔前早早遣了随去的跟班给家中宝信,也好为此做些个准备。说实在的,两地相距并不太远,就是走得慢些,撑死六七天就能到达,可偏偏却走了十天出头几近半月。这些天里,他们哥俩可算是遭了洋罪,一百多号的吃喝拉撒的琐碎事情需要管着,除此之外,还得安排行军、扎营,就算到了晚间还得看管这些新兵,以防夜里溜了跑了的,真真样样齐全。
他们整日里没黑没白的忙前跑后,就算有人帮衬着也累得臭死。这些都不说,毕竟今后都是自家的兵而且挂着副团之名也算分内之事。但叫俩人尤为气愤的却是那些位洋大人,实在太难伺候了。每日里好吃好喝的供着不算,还要找些个姑娘、娘们的过来陪着,见天夜里鬼哭狼嚎直扯得心烦。
倘若单单这样也算不得什么,无非多费点银钱罢了,可偏就如此,还颐指气使的呼来喝去,拿哥俩当佣人般使唤,稍不如意便操着洋腔怪调的破口大骂,丝毫没当长官对待,别说什么应有的尊重,更谈不上本该的请示、汇报,活脱脱成了下人、妈子,伺候人的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