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轿猛的抖动起来,白小敏的思绪被强行拉回。随着花轿有节律的抖动,外面的喜乐声也变得紧凑起来。轿夫们正卖力的‘颠新娘’,这是迎亲的规矩。白小敏不太适应这样的颠簸,她隔着轿帘跟喜娘说:“我有些不太舒服,喜娘能不能让他们停下来。”
“哎呦,这……”喜娘扭动一下腰肢,本想说这是迎亲的规矩,每个新娘子都必须经历的,不过转念一想,花轿里面这位新娘子的情况不同,她可有着八个月身子,确实经不住颠簸。况且她肚子里的孩子金贵着呢,要不是有这个孩子,何大老爷还未必肯花那么多钱娶她,要是给颠坏了,自己可赔不起。
喜娘拍了拍手里的团扇,对轿夫们喊道:“都停下!稳稳当当的抬着走就好。前面不远就到何府了,大家伙打起精神来,把新娘子接回去好领赏钱!”
轿夫们嬉笑着答应,抬起花轿不一会儿就到何府门前的大街上。
花轿外震耳的花炮声和嘈杂的人声,昭示着这场婚礼的隆重。白小敏微微蹙了一下眉头,没想到自己无奈再嫁,竟比第一次出嫁的时候风光许多。听声音,大概整个白凤镇的人都来看热闹了吧!
白小敏在喜娘的搀扶下跟何老爷拜完天地,终于被送进新房。屋里没人,她揭起盖头四下打量一番。新粉饰过的墙面、崭新的漆木家具、精致的瓷器摆设,无不彰显着何老爷的富贵。
只是有钱人多少都有些怪癖,况且何大老爷还是个无根之人,白小敏担心自己伺候不好这个新的丈夫。何老爷以前是皇宫里面的太监,慈禧老佛爷宾天后,他托了些人情又花了些银钱,才求得小皇帝的恩赦,能够风光回乡,成了白凤镇数一数二的大财主。
太监在身体上虽然不算是完整的男人,但是他们在心理上却是以男人自居的。像何老爷这样风光回乡又做了乡绅老爷的人,更是要面子。他自己不能生孩子,但却可以买个子嗣为自己养老送终,娶老婆也是为了充面子。像白小敏这样挺着大肚子过门,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想到村里的女人们议论,说无根的男人心理扭曲爱打老婆,白小敏担忧的抚着隆起的肚子。她已经对不起小满了,肚子里这个孩子无论如何她都要保护好。她忐忑的待在新房里,等到宾客散去时,已经是日薄西山的时候。
何老爷眯着醉眼,在两个男人的搀扶下走进新房。他用干瘦的手指扯下白小敏的盖头,两只眼睛在她脸上和隆起的肚子上来回扫视。白小敏被几道火辣辣的眼光看得很不自在,抬头一瞥,看见面前颤巍巍的站着一个花白头发、面白无须的干瘦老者。想来他就是自己新的丈夫何老爷了。
何老爷身旁的两个男子,一个黑脸略胖的,长着一付恶相,眼神里透出一股阴狠劲儿。另一个油头粉面的白脸男子,一双三角细眼正毫无顾忌的在她身上扫视。白小敏不自然的低了低头。
何老爷醉眼惺忪的说道:“你别害羞,他们俩个……是我的侄子。黑脸的何虎、白脸的是何豹。今后他们就是你的、你的侄子。”
“叔叔说得是,您就是我们的亲婶子!”何虎顺势拍着何老爷的马屁,一旁的何豹也跟着附和他的话,眼睛却始终盯着白小敏的胸脯不放。
何老爷越看白小敏越喜欢,笑逐颜开的说道:“新娘子,漂亮!喜娘……喜娘这事情办得好,有赏、重重有赏!”他拍了拍何虎“老大,赏银子!”
何虎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丢给喜娘,喜娘就欢天喜地、连声称谢的走了。
“你们两个也出去、出去!”何老爷醉醺醺的扑到白小敏身旁,摆手把何虎何豹两兄弟赶了出去。他伸手抬起白小敏的下巴,说道:“喜娘只说你这肚子里面的娃,旺我!没想到你人还这么漂亮!”
“我何三阳在宫里伺候了一辈子,临老总算是娶上媳妇领上娃了!”他拍了拍白小敏的手,“你肚里的娃,今后就是我何三阳的亲儿子!放心,我会对你好。”说着,他把手掌贴在白小敏肚皮上抚摸里面的孩子。
或许是孩子有感应,偏巧在这个时候踢了他一脚。何老爷惊喜的道:“哟呵,这小子还踢我!一定是个儿子……”他起身摇摇晃晃的走到床头的衣柜旁,打开衣柜里的一个精致的小箱子,拿出一个盒子来。
“这付双鱼玉佩是我从宫里带出来的小玩意儿,给咱们的孩子当个见面礼。”他把盒子里的玉佩挂到白小敏脖子上,又从怀里摸出一把钥匙塞到她手中,“这口箱子里都是我从宫里带出来的宝贝,那可是我一辈子、一辈子攒下来的东西。钥匙、钥匙就交给你……”
“这太贵重了……”白小敏正要推辞,恍惚间瞥见窗外一道黑影一闪而过。她一惊,想喊的时候才发现,何老爷已经依在她身上睡着了。他毕竟是上了年纪的人,又喝了这么多酒,一睡着就不容易喊醒。
白小敏推不醒何老爷,只好扶他睡下。手里的钥匙这么贵重,她不敢乱放,只好揣进衣兜里面,等到明天何老爷醒来后,再亲手交还给他。她在何老爷身旁合衣睡下,听着何老爷有节律的鼾声,她心情起伏,肚子也开始叫唤起来。
这一整天,她只吃了新房里面摆放的几块糕点。对于有着八个月身孕的她来说,这点儿东西根本不够塞牙缝。反正也睡不着,不如去厨房找些吃的。白小敏出了新房,外面的院子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只有走廊上的大红灯笼一闪一闪的抛出些微红光。
循着气味,她找到厨房。刚进厨房,就听不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刚过门就半夜到厨房找吃食,被人看到一定会笑话她。白小敏不想被人看见,她缩在厨房的门后,透过门缝往外看。
只见何虎何豹两兄弟,蹑手蹑脚的朝何老爷房间走去。她心里正纳闷,两人已经推开房门钻了进去。不久里面传来何老爷的叫骂声,片刻之后,叫骂声戛然而止,周围顿时安静下来。
不一会儿,何虎何豹抱着一口小箱子走了出来。何虎狠声说道:“这箱子是宫里的东西,没有钥匙打不开啊!一定是那小娘们儿把钥匙拿走了!”
“别提什么箱子了,叔叔已经被我们弄死了,现在怎么办?”何豹的声音里面透着慌张,话语里的内容更是让白小敏大惊失色。
“谁让他非要娶个女人回来,还弄个野孩子跟我们抢财产,死了活该!”何虎愤愤的说,“咱们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那女人找到,也照样弄死她。叔叔这条人命自然算到她头上。我们就说她不甘心嫁给叔叔这个阉人,成亲当晚谋杀亲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