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觉,苏仕天足足睡了三天三夜,期间,苏未央委实吓得不轻。
“除了呼吸以外,这真的跟死了完全一样啊。“这是事后,苏未央放心之后才敢说的话。
而这一次沉睡过后,苏仕天也像换了一个人似的,精神焕发,人也像是年轻了几岁,经常在祖地四周闲逛,与人闲聊,像是有说不完的话似的。
秦福,秦息草以及许多相同时代的老人不约而同的走在一起,热络闲聊。
“怎么弄的以后不能相见了似的,恨不得天天牵手同行,难道多年不见的情感一下子爆发会这么惊人?”
苏未央苦笑不得,觉得这些人有些矫情。
而他,也在这段时间去了很多他以前没有去过的地方,大多都是关于秦族历史,以及秦族近况的书库和武堂。
虽说秦族年轻一代有许多人都在外历练,但仅从一些表面迹象,苏未央就能感觉的到,秦族虽然在之前出过很多的不详,但如今的它们,还是有着许多隐藏的力量。
除此之外,最令苏未央感到没辙的事情还是那一次在心愿树下做的一件’乌龙事件’。
“秦族不应该是一个严律,守礼的古族吗,怎么都跟秦修缘一样八卦?”
不知为何,任何一件无厘头的事情,苏未央都会不自觉联想到那个小胖子。
正所谓无风无起浪,无巧不成书。
苏未央摆正了秦灵儿红丝带的事情传遍了整个秦氏,秦修缘确实是功不可没的。
“苏未央喜欢秦姐姐。”这是第一次,秦修缘与小伙伴们打鸟时故意露的风声。
起初,许多人不信,后来在秦修缘的教唆下,二傻也对众人道:“苏未央想让秦姐姐嫁给他”。
二傻这个不撒谎的二楞子开口后,事情就变味了。
直至后来,一传十,十传百,以至于苏未央的每一次出门,都会遇到不一样的目光。
甚至连秦福和秦息草都是别有深意对着苏未央笑,笑的谄媚。
“好。”
“很好。”
两位老人拍着苏未央的肩膀,欣慰无比,他们早有此意,如今正中下怀。
奈何苦主苏未央至今连秦灵儿的肖像都未曾见过。
若是美女也就罢了,但听说对方还是是一个武艺高强的女子。苏未央背后顿时冷汗嗖嗖,不禁联想到了那些古时那些难以出嫁的‘女汉子’。
一般善武的女子皆是五大三粗,威猛过人,他心中发毛,他的梦中情人可是齐轻水那样的美女。
这一想,他更觉有道理,回头再看秦福和秦息草那种一副奸计得逞的笑容时,头顿时胀的有些气鼓鼓。
”在他们秦族游子回归之前,一定要想办法逃跑。“他心中已经有了打算。
不知不觉间,又是一个月过去。
这段时间过的极其平静,苏未央也在圣手秦息草的调养之下对内伤有了更深次的体会,如果说先前他只是听别人说需要‘机缘’才能痊愈,此刻他才真正明白了什么叫做‘机缘’。
不是一颗神丹,不是一粒仙药,而是要靠自己不断在武道上的进步,慢慢将身体里的机能重新生长出来,这种机缘,就像‘武侠’电影中的神功大成,或许就是当下,或许这一世都无望。
恰好,在一次晨练当中,小胖子秦修缘突然间悟了,修炼出了内劲,苏未央正好在边上,他是第一次见到一个普通人修炼出内劲的整个过程,这比他自己领悟时的感悟还要深,他在当中嗅到了一丝‘奇妙’。
“内伤,就跟这内劲一样,要将自己的心融进自然,身伤还需心来治。”
“我就是个天才。哈哈哈哈哈哈”就在秦修缘骄傲的仰天狂笑,志得意满的大叫之时,苏未央忽然盘腿坐了下来。
不过,事情与苏未央的想象还是存在一定的差距,他的‘引体术’虽然比以来练起来更加通畅,但还是有许多关键点不能融会贯通。
“我想的实在是太简单了,如果就样容易就治好了内伤,也不会难倒秦息草和苏仕天两位老人了。”
他深知,养伤的事切忌急躁,索性也不打算尝试,今日这个突然的收获已经极大,万不可再贪功冒进。
于是,他及时收手,不再强行运功。
到了晚间,为了庆祝秦修缘内劲有成,秦福摆了一大桌子宴席庆祝。
秦修缘无疑成了当晚的主角,不可一世,许多老人不时宠溺‘敲打’他,气氛欢悦。
“当年,二傻也曾这么风光过,今天终于轮到我了。”他偷偷摸摸带了一瓶红酒,很快便醉了,脸色潮红,眼神迷离。
众人瞠目结舌。,而后又哄堂大笑。
“这小子。”秦福边笑边摇头,很是无奈。
苏未央和苏仕天与他们一桌,他们已经彻底融进这个大家庭,和他们聚餐也很是开心,就像是享受天伦之乐一般。
这一个月,是他一生最难忘也最温暖的经历。
秦氏的族人,让他感受到了真正的亲情,这是他此生未曾领略过的滋味。
幸福满足,他希冀如今的状态能一直延续下去。
然,事与愿违,突然地,苏仕天喜笑颜开的脸无端在这一瞬间忽然变得惨白,目光中的神采也渐渐逝去,变成灰白。
同时,他举杯的手也僵硬在了空中,很快,随着杯碗落地发出碎裂的声音,众人这才惊觉异常。
直到这一刻,秦福等几位老人的心,瞬间沉入了谷底。
没有任何预兆,没有任何防备。
这一刻,似乎又是等了很久,苏仕天倒地前,挂着解脱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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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会这样,为什么没人告诉我。”
“上个月精神抖擞,怎么可能说不行就不行。”
屋中,灯火昏暗,苏未央难以置信地听着站在屋中一群老人的诉说。
心情起伏剧烈,甚至有些难以承受。
一个活生生的人,在他的眼前忽然倒下,且又有许多知情人劝慰自己,让他有种从天堂跌落地狱的崩溃感。
秦福哀愁的站在苏仕天的床前,不发一言,秦息草诊脉的手最终无力的抽了回来,道:”人之大限终是难以躲避,之前不过是回光返照。“
“你们到底在说什么?”苏未央的脸色有些苍白,什么回光返照?他难以接受。
一个人,怎么可以说没就没,而且是他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
他联想到一个月前还是奄奄一息的苏仕天突然间变得容光焕发,再看看此刻躺在床在仅一息尚存的老人,忽然的,眼眶红了起来。
”太爷爷,不能死。“他的声音带着哭腔。
出世以来,或者说自他有记忆以来,这是他第一次用‘太爷爷’称呼。
当一个至亲之人老去之时,任何曾经的芥蒂都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们祖孙之间的感情不比常人,苏仕天从小将他当成野兽一样锻炼,常年体会不到普通家庭中的那种温情,因此,苏未央也一直将情感深埋在心底。
从来没有这一刻,他真正感觉到绝望,感觉到亲情的正在流逝。
也正是如此,他积压的情感,也在这最后一刻,爆发了出来。
”太爷爷……“他一次又一次的呼唤。
从小无父无母,他的太爷爷,就是他生命中最为重要之人,甚至已经超越了素未蒙面的父母。
”我从小,一直被人歧视,受人漠视,又常遭人欺负,现在又受了伤,没有你,我还怎么坚持下来,不能死……“
他如一个受了伤得不到慰藉的孩子,一直哭着嚎着。
在场所有的老人尽皆沉默了下来,一直以来,他们在教育‘秦氏’的子孙时,莫不是悲壮哀愤。但是苏未央的经历,才是人世间真正的痛苦。
“你还不曾带我去燕尾谷,你怎可以离去。”他绝望的哭嚎,无力抽泣。
天地不仁,再痛苦无力的哭喊,也无法挽回苏仕天的生命。
除了仅存的一口气,这个老人完全已如枯灭的蜡烛,随风即灭。
最终,苏仕天确实在孙儿的嚎哭中醒来了一次,他的眼角流出了浑浊的泪花,他无力的挥手,将除苏未央以外的所有人都赶了出去。
月入中天,黑暗中的灯火闪了又闪,昏黄中也不知在倾诉着什么。
时间流逝,已是后半夜即将结束。
当烛光燃尽,黑暗的屋子中,只有哭成泪人的苏未央默默地跪在一旁,当秦福等人焦急地冲进屋中时,隐隐约约中,只能听到一句飘散在空气中的声音:”世上谁人能不死,唯恨不能死于沙场之上。“
”苏老。“所有人连最后一面都不曾见到,无力的跪倒在了他的跟前。
一代老人苏仕天,终究是离去了,就像他一直所说的:世上谁人能不死。
但对于秦氏而言,事情却远还没有结束。
就像是一个连锁反应,苏仕天的去世牵动了太多秦氏中人的心弦,那些秦氏中与苏仕天一个时代,仅存着的那些老人,在数日间也纷纷忽然离世。
他们就像本是一体,牵一发,而动全身,又更像是共赴黄泉的勇士,至死不屈。
唯恨不能死于沙场之上。
太多的人,离世时带着这样的话,留给了后人无尽的伤痛。
”这是要同生共死啊。“秦氏当代主的心骨秦福一直呆在祠堂中,不曾外出,在短短几日间,他愁出了太多白发。
在这片狭小祖地中,多处地方升起了白帆,村头至村尾,甚至连那些家中未有亲人亡故的家庭也纷纷挂起了素布。
这是苏秦两氏共同的悲哀,是所有族人的丧事。
到处都是孩童、妇孺的啼哭声,泪水不止,悲声寒骨。
一个时代的终结,处处是尸骨未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