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回去后,林溪云的确颇为烦忧,刘瑾轩的话给她警醒,她心里明白他应该是知道了些外人不知道的东西。毕竟连娘亲和皇室都没查出来郑仕良有问题。不过……事已至此,她也不会自怨自艾,悔婚此时也是万万不得。即使他真不是她的良人……本来,她也没打算一定交托真心。
另一方面,一出门就碰到了煞星世子,她也自叹倒霉。所以这几天,她都把自己关在药房里捣腾。她心中隐约的不安感,最近愈演愈烈,亟需做些什么来发泄一下。
虽然她不喜毒术,但不代表她不会。她的师傅靳言被人称为“毒医”,其中更以毒为长。她的师娘毒术也极佳,尤其还擅蛊,师娘身份特殊,还掌一门不传秘术。师娘不能收徒,师傅师娘两人并无子息,两人对她都颇为看重。她跟着师娘也学了一些皮毛。
她特制了一些迷心散、痒痒药和昏睡散,都放进了荷包里随身携带。她本想制作噬魂散,歹人一触药粉就会七窍流血而亡,但她终究狠不下心,只制作了这三样。其中痒痒药只能作弄一般人,用醋洗遍全身即可解药性。昏睡散能制住一般人,使人昏睡,但碰到内力高深的人也不一定顶用。迷心散功效比昏睡散稍厉害,她当年还用此药制住了师傅过,师傅的武功在江湖也能在高手榜挤进前五,但迷心散也不是神药,不致命,最多使人失去神智,定力好的也不过失去力气。
而婚前的那些规矩还有绣物,她回府后就推了,把给郑仕良裁制贴身亵衣和外服的活交予了绣娘,比起“绣这个绣那个”,她果然还是更喜欢研究医术,唔,现在还有了毒术。只可惜,这些年来,她的医术可以实践的对象寥寥,少时在闵城,她曾偷偷溜出府去,也试着在药房里坐堂。后来几年,母亲禁了她出府行医,她后来的研究对象也就是她和她身边的几人。她还曾变装,偷偷跟着爹爹军里的军医学习了外伤包扎术,至今也无多少用武之地。说起来她和师傅师娘才一起生活了一年多的时间,她却甚是怀念那段外出的日子,行走江湖、行医济世、走走停停,有时候也会跟着师娘一起作弄他人,随心所欲,那么自由。回了京城,她却越来越感觉不自在。虽然她的家人都在这里,她的根在这里,她的知交好友在这里。
……
林夫人早已察觉了林溪云最近的反常。十月怀胎,又一起生活了那么久,虽然她的女儿是那么个有心事不爱外露的人,她却能感受到她的心情。她有些担忧,只是女儿自上次出府回来后,就把自己关在了药房里,只除了三餐和睡觉时间会出来。她知道女儿在药房时,不能随意打扰。所以一直等到了今天。
林夫人到青芜院时,林溪云正在陪着祺儿和敏儿玩秋千,院子里都是欢笑声,秋千荡的高高时还能听到小家伙们发出的兴奋的惊叫声。
林夫人远远望着,看着自己女儿脸上纯粹的笑意,微微叹了一口气,也跟着笑了。
林溪云瞥见了林夫人的身影,停了下来。
她带着弟弟和妹妹与林夫人见礼。
林溪云看出母亲是有事找她。转身和祺儿、敏儿说了几句,又吩咐沿翠等人小心照顾着他们。
看见两个小家伙很开心地坐在秋千上,并无异样。她才带着林夫人进了房间。
林溪云亲自给娘亲递上了一杯茶。
林夫人屏退了左右。
林夫人接过喝了一口茶,用茶盖轻轻刮着杯沿,并没有说话。
林溪云走到林夫人背后,为她揉捏着肩,一边说道:“娘,出了什么事?有谁惹你生气了吗?”林溪云忆起她娘亲一生闷气就喜欢这样,刮着杯沿,坐着不说话。
林夫人斜瞥了她一言:“你说说我为什么生气?”
林溪云一噎。林夫人这是真的在生气,而且还是和她有关。
她低头思索半晌,才抬头道:“娘是生气我不重视婚事,把事情都推给了绣娘?”
林夫人闻言更气了:“这什么规矩的,娘并没有强压着你遵守。你是何种身份,这些活计就算全推给了绣娘,我又怎么会怪你?”
她顿了顿,放下了茶盏,才又道:“我气得是你明明不满这婚事,却还要隐瞒,强颜欢笑。我更气的是我和你爹居然连为你找一门称心的婚事都做不到……”
林溪云从林夫人身后绕到前面来,蹲下了身子,趴在了林夫人的腿上。
“娘,我并没有委屈,也没有不满。虽然,我如今和那郑公子之间并无情意,但日子总是可以好好经营的。娘还不相信女儿的本事?”
林夫人叹了一口气,缓缓抚摸着林溪云的头:“这么大个人,还是喜欢撒娇。我只是不希望你那么压抑,如果……如果你真不喜欢那郑公子,我就去跟皇兄说,给你换柳公子或是其他公子。”
林溪云知道林夫人这是想告诉她,她的背后还有镇国公府,尤其还有皇室!她抬头看了林夫人一眼,伸手环抱住了她的腰:“娘,人都是相处出来的。女儿有这个自信。最后若处不来,娘在为我做主,帮我和离。”这便是玩笑话了。不过她不能说出她对郑仕良的猜测,毕竟之前皇上都查过没有问题的。她也的确相信人和人都是相处出来的,她愿意给郑仕良一个机会。
林夫人果然大笑:“好好好。嫁衣今天听说就能赶制好了,明天就会送过来。我的云儿一定会是最美的新娘子。”
林溪云笑着说“好”。
母女俩又说了些体己话,林夫人嘱咐了林溪云注意休息,便也离开了。
翌日,青芜院里,林溪云的房里,林母、三房夫人都在这里。
林溪云正在试新送来的嫁衣。
她嫁的虽是一介白身,但皇上特许她的凤冠霞帔破例依公主规格,以示荣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