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天明表情有些不自然,但看沈亦晖的表情,似乎也没有精力来质问他的隐瞒,也就豁出去了。
江淮又说:“那时候,是姜乔的父亲带着她来找的我,我当年才刚工作,在精神科圈子里没什么名气,假使姜父稍微打听一下,也不会轻易就把自己的女儿交给我这个初出茅庐的新人,可见他当时其实也是急得没办法了。
“姜乔送过来时,我在父亲的帮助下确诊了她患的是‘分离转换性障碍’,这种病的发病机制在现代医学上还不完全清楚,一般是由生活中的一些突发事件给患者造成严重的精神打击,从而引起的个体精神障碍的一种疾病。”
这些细节陆天明自是不知,插了一句:“所以姜乔当年来B市,是为了治病?”
沈亦晖没有说话,江淮道:“也不全然是这个原因,我后面再解释。”
顿了顿,又说:“这种病,大多数患者在一定时间内都能自然地得到缓解甚至痊愈,短则半年一年,长的也有好几年的,姜乔被送过来的时候,已经有明显的好转,所以,我也才能在没有任何实际经验的情况下帮助她逐渐痊愈。”
说到“痊愈”二字,江淮兀自自嘲地笑了一下。
沈亦晖却在这个时候开口了:“痊愈之后她父亲就把她留在了B市?这个病,跟你说的那个怕孕妇有什么关系?如果有关系,又何来‘痊愈’一说?”
江淮愣了一下,这话何其熟悉?
对了,他听俞成墨说过。
他忽然就有点汗颜,在沈亦晖和俞成墨面前,他对姜乔存的那点心思是如此地拿不上台面。
“关于惧怕孕妇……就要从她发病的原因说起了。”发现自己嗓子有些不舒服,江淮清了清才又说,“我接下来要说的事,是姜乔最忌讳的,你们也绝不要在她面前提及。”
见他说得如此郑重,沈亦晖将目光投了过来,注视着他,心里却越加沉重。
江淮对着沈亦晖说:“姜乔的母亲在她来B市前的一年左右去世了,这件事你可知道?”
沈亦晖微怔了一下,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很快反应过来,点头:“知道。”
江淮也微微点头,说:“但你大概并不知道,她母亲是如何去世的。”
讲到这里,江淮脑子里忽然就出现了当年姜父坐在他对面,痛哭流涕又断断续续地向他讲述事情经过的样子。
失去挚爱,那是他心底最深最沉的伤,为了女儿的健康,又必须亲自挖开自己的伤口,一点一点展现在他的面前。
他觉得自己很残忍,却又无从选择。
他轻叹了一口气,不去看沈亦晖,也不去看陆天明,只盯着桌上的那只玉貔貅说:“姜乔曾经有一个很美满的家庭,父母恩爱,对她也宠爱有加,家底殷实,日子过得红红火火……”
沈亦晖有一瞬间的恍惚,他静静地听着,等待着那句“后来”。
果然,很快就迎来了“后来”。
“后来,姜母老来得子,怀了二胎,孕晚期的时候得知是个男孩儿,一家人高兴坏了,但不知是谁在姜乔面前撺掇了一句‘你爸妈有了儿子之后就不会爱你了’之类的话,再加之当时她处在叛逆期,学习成绩有所下降被父母批评,一气之下就跟母亲起了争执,小孩子下手没轻没重,就那么轻轻一推,姜妈妈就摔下了楼梯,一尸两命……”
江淮没有马上说下去,包间里一时安静得只剩下煮水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