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夏平卉的病房门口,沈亦晖驻足良久。
母亲“因病住院”这件事,他其实是早料到了的。
好几天前,夏平卉就给沈亦晖打过电话,让他回家一趟,照顾姜乔的间隙,抽个几小时回一趟沈园也不是多不现实的事,但他还是以没时间为由拒绝了。
因为他清楚得很,母亲召他回家的原因。
多日前在夏家的餐桌上,他故意说起自己有女朋友这件事,除了说给夏山听,也是说给自己的母亲听。
夏平卉当时的反应看似吃惊,但他知道,他的母亲,应该早就洞悉了这件事,主动说给她听,也算是委婉地跟她摊牌。
他不愿去恶意揣度自己的母亲,但她之所以一直没有动作,大概也跟姜乔被绑生死未卜有关,在她还未脱离危险之前,她没必要做任何事。
而几天前的那个电话,正是说明,她沉不住气了。
他不回家,态度已经很明显,这事没得谈,但夏平卉不这么想,见不了面就在电话里说。
她开始像四年前那样,喋喋不休地细数他们不是良配的各种证据,不厌其烦地控诉他的不敬不孝,甚至威胁他,用她的旧疾。
最后这一招,曾经屡试不爽。
但夏平卉不知道的是,他的儿子早已洞悉了她的伎俩,所以这一次,换她败下阵来。
当然,夏平卉的手段不可能仅此而已,所以才会有住院这一出。
他的耐心到底有限,不知道这一次,他的母亲,那个生养了他的女人,会将它耗到何等田地。
沈亦晖自嘲地勾起嘴角,在门上轻扣了两下,不等里面说话,就推门走了进去。
房间里已经没了方姨的踪影。
也是,“家丑”自然不愿说给外人听。
沈军坐在病房里的沙发上,悠然自得地看着报纸,见他进来,递过来一眼,又去看了看自己的老婆,然后干咳了一声,继续埋头看今天的B市日报。
而夏平卉,在他进来的那一瞬间,已经黑了脸,目露凶光地瞪着他,就像瞪着自己几世的仇敌一般。
沈亦晖有时候会想,这个世界上,大概没有别人了,没有别人能同自己的母亲这般,极尽真实地表演着什么叫做“双重人格”。
一个演出来的“双重人格。”
在他顺从她的时候,她可以比任何一个“妈妈”都温柔,在他忤逆她的时候,她也可以比任何一个“后妈”更狠心。
沈亦晖突然就后悔出现在这里了,也没了耐心再继续陪她演戏。
这一刻,他只想转身,推门而出,回到那个三十年来,真正给过他温暖与柔情的女人身边。
这种欲-望,比任何时候都迫切。
于是,这一次,换他先开口。
他甚至等不到让母亲先开口,再反驳她,而是直截了当地将很早以前江淮就交给他的他母亲的假病历复印本扔到了床尾。
他双手插兜,倚床而立。
他说:“江叔叔一向正直,您就别再为难他了。”
短短一句话,夏平卉再一次变了脸色,震惊之余,终于也难得露出躲闪的神色。
她一把就抓起扔在被子上的牛皮纸袋,近乎慌乱地将其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