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是跟政委说,政委那满脑子政治教育和党政军建设的人保准噼里啪啦给他上一大堆的课。
那些大道理他堂堂一营之长哪里不会懂?但他既然心意已决,当然连听这些唠叨的心思都没有。
但团长不同,他一旦知晓他的决定自然就不会挽留。
他承认,当初没有申请转业,确实是家那边消息还没确定,他怕西瓜没捞着又丢了玉米,到头来一无所有。
可现在既然已经尘埃落定,他走的决心当然不再动摇。
名单已经到了师部,但在反馈回来之前,只要团长愿意,对他来说简直就是小事一桩。
而且,每年交上去的名单跟反馈回来的名单总会有那么几个出入的,外人看来再正常不过。
胡伟谷心思千回百转,最后打算再走走温情路线,开口道:
“团长,我不跟您玩儿虚的,都是实话实说,谁不想过好日子?家里老婆孩子翘首盼着呢,我为部队奋斗了十一二年,现在想为自己和家人奋斗,不过分吧?”
“别给我煽情,”沈亦晖打断他,“心思够缜密的,利用人利用到我头上来了,我沈亦晖是拿来给你背黑锅的?”
“团长……”
“胡营长,”沈亦晖伸出两指,只指对方眉心,一派凛冽淡漠的表情,“部队从来不是想走就走想留就留的地方,你听清楚了。”
一句话说得平静,却不失力度,胡伟谷直觉全身一僵,背上渗出一层黏湿的冷汗,他吞了吞口水,想要开口。
“出去,”沈亦晖打断他,又靠回沙发靠背上,“你已经没机会反悔了。”
胡伟谷战战兢兢地站起来,敬礼的手微微颤抖着,离开的步伐也显得凌乱无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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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淳北再次回到沈亦晖办公室时,他正负手站在窗前,长身而立,看着窗外团部大楼外的空地中央,高高升起的那面军旗,楼顶的一盏探照灯打在上面,眼色鲜亮无比。
“没留住?”孙淳北站到他旁边。
沈亦晖看了孙淳北一眼,说:“留?我沈亦晖是会挽留的人吗?”
孙淳北一笑:“也对,”又叹了口气,“可惜了,他本来是明年最有可能上中级班的。”
沈亦晖转回头,哼了一声,大概说了一下事情始末,又道:“我给师里去过电话了,把胡伟谷的名字添上去,换下老周。”
孙淳北点点头:“也好,老周走大伙儿本就不平,但谁让他在考核的节骨眼上受伤了呢,现在这样挺好,总有人走人留,至少不会留下遗憾了。”
“到时候有人问起原因,就实话实说。”沈亦晖又添了句。
孙淳北愣了一下:“这不好吧,临了要走,咱多少给人留点脸面,毕竟是堂堂一营之长。”
“脸面?”沈亦晖嗤了一声,“他做得出就得受得住,这点承担都没有,回去又能混成个什么样子?”
孙淳北也沉默了。
军人,甭管你离开部队后是什么样,只要还在军营一天,最在乎的,还是荣誉,老胡整的这一出要真传了出去,估计剩下的几天日子,他不会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