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亦晖看了孙淳北一眼,不动声色,又看回胡伟谷。
胡营长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双眼目视前方,薄唇紧抿,看来是铁了心要当哑巴了。
沈亦晖也不着急,靠在沙发靠背上,翘着二郎腿,耐心地等着。
过了一阵,胡伟谷实在受不了被团长用眼神“凌迟”的恐惧,挺了挺腰杆儿,说:“团长,咱俩单聊。”
沈亦晖还没开口,孙淳北“嗬”的一声拔高音量,说:“啥意思?我还听不得了?”
沈亦晖朝孙淳北挥了挥手:“老哥,回您办公室待会儿去。”
孙淳北怒目而视,最终还是站了起来,重重地“哼”了一声,才走了出去。
政委一走,胡伟谷才放松下来,活动了一下脖子,嘴一咧,朝团长露出一排大白牙。
沈亦晖:“谁准你稍息的?坐好!”
胡伟谷还舔着脸:“别呀团长。”
沈亦晖微眯着眼睛看他,不说话。
胡伟谷愣了一下,别别扭扭地又重新坐直了。团长平时挺好说话啊,今儿咋了?
“说吧。”沈亦晖抛了两个字过来,看都不看他,起身去接水。
胡伟谷快速看了团长一眼,目视前方,道:“报告团长,家里给安排了个好去处,要我回去了。”
说得理直气壮,一点也没有“临阵脱逃”的心虚。
沈亦晖弯腰接水的动作一顿,站起身:“怎么,你那位做房地产的姑父同意你回去接他的班了?”
胡伟谷喉结滚了滚,答:“是。”
沈亦晖:“既然同意了,两天前怎么不来找我?”
胡伟谷有些犹豫,但还是说了实话:“那时候还没确定。”
话毕就见团长的眼中露出冰寒之气,他赶紧移开目光,不敢与之对视。
沈亦晖坐回沙发上,大号茶杯往矮几上重重一丢,哼笑一声:“行啊老胡,你倒是把我的脾气摸得挺清。”
胡伟谷不敢看团长的眼睛,但团长这话他却听懂了。
也没错,他确实是仗着团长的脾气才敢做这事儿,因为全团没有人不知道,他们的团长从来不留不想当兵的人。
他记得有一年来的新兵里,有一个刺儿头,估计爹妈也是管不了才送到部队来,整天嚷嚷着部队是个破地方,鬼才愿意待,隔三差五就得整点事儿出来。
倒是自尊心挺强,不甘人后,体能和专业技术上都拔尖儿,师里大比武还给团里拿了好几个第一回来。
他们连长对他是又爱又恨,后来还是团长替他出的主意,还真把那小子的嚣张劲儿给灭了,规矩了很多。
但那小子自始至终都没有真正安下心来,有一次也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居然打算当逃兵,可惜被团长给撞了个正着,围墙还没来得及翻,就被逮着了。
从团里到连队,所有的军事主官都捏了把汗,你说这么个兵,要是丢了,全团的脸还要不要了?兵王当逃兵?说出去都臊得慌。
更重要的原因是,既然是兵王,要是没了,对全团来说也是一个重大的损失,及时止损,善莫大焉。
但最后团长却力排众议,坚持把人给退了回去,而且理由也毫不避讳,实话实说,完全不给当事人面子。
大伙儿也实在拿他没办法,一团之长都放弃了的兵,谁还敢擅自去留?
这也是他胡伟谷敢跟团长说实话却不愿意跟政委说的主要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