昊从过往的回忆中醒过来,他面对崔辛说:“你也许看错了,我并不是曹阳,我认识他,他和我的性格完全不同。”
崔辛不怀好意地笑:“我知道,你和我一样,是同一枝上分别不同的两朵花。”
“什么花花朵朵的,我听不明白?”
她瞬间又变得庄重严肃,板着面孔说道:“这个很容易解释,在长生界崔辛的形象就是若薇,在这座大门背后的监牢里,她又是代表黑暗的魔女,而在这里,她就是我。其实我们都是从她身上分离出来的个体,用来面对不同的世界。我想,你也是这种情况。”
昊突然感到很好笑,这样的理由打死他都不会相信,他哈哈哈地笑了起来,笑到后来却感觉到心虚,甚至连发笑的理由都不充足了,最后只好站在那里干咧着嘴。
崔辛那双黑亮的眼晴直盯着他,看得他心里有些发慌,她用直白的语句挑逗说:“你现在想知道我裙子里面是什么吗?还是想看我胸部的发育是否全面?你是不是想撕下我的裙子占有我,或只是为了发泄你的****。”
这些话让昊的胸口有些发堵,也让他的下身燃起了欲火,但是他的喉咙仿佛粘结在了一起,发不出一点声音。眼前崔辛的样子变得模糊起来,阳光转化成赤红色的光线烫着他的眼睑,所看到的也只有一片通红,渐渐地转为了黑暗。
昊猛然睁开了眼,身体剧烈地起伏抖动着,他惊讶地看了一下眼前,此刻一位头发篷乱血流不止的女性正爬伏在他的身下,而他自己的右手中正握着被鲜血染污的电熨斗。
这是突如其来的噩梦吗?他从来没有想过成为一个施暴者,既使在梦中也是羞耻的,他的心脏也承受不了此种场景。
那个可怜的女人还在自己的身下抽搐着,她本来白晢的肌肤上青紫一片,到处是瘀斑和伤口。昊木然地扔掉电熨斗站起来,他在这陌生的房间里无所适从,身体茫然地四处碰壁,桌子椅子以及各种盆具都被弄得哗啦作响。
他像一个无头苍蝇般闯进里间,在简易的宽木床上看见一具美丽的躯体,她精致的赤足垂在床边,那秀美的脚趾深深地诱惑了昊的心灵。她的裙子卷在腰下,修长美丽的双腿裸露在空气中,散发出青春荷尔蒙的气息。昊胆怯地伸出手,像是在接近一尊薄如蝉翼易碎的瓷器。突然间,他看见了她的脸,他呆住了,那是崔辛纯洁的脸,然而她本身又是邪恶的。
他此刻看见的只有她修长无辜的睫毛,还有她沿着白嫩皮肤滑落的泪水,昊说不清楚他到底看到了什么,只发觉自己的鼻子里酸涩得厉害,眼眶中有泪水要涌出来。
昊慌乱地夺路而逃,逃到门口只觉得眼前一黑,失去重心栽倒在地。
他站着睁开眼,明亮的阳光又重新温暖了脸庞,崔辛微笑着站在他面前,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刚才都发生了什么?”昊问。
“什么都没有发生,相信我,曹阳哥哥。”这时崔辛的脸上已经有了淡淡的羞涩的笑容,使得她总是苍白的皮肤有了红润血色。
“我带你去重温一下人间,那里有浮于表面的美好生活,你一定不会厌倦的。”
她信步向外面的草坪走去,有一阵微风吹拂了她的裙裾,青丝像草叶般拂在脸上,此刻的她像是经历了世事沧桑的老妇,却生着少女惊艳的容颜。昊站在身后,被她的那种脱尘之美打动了。
他跟着她走向那面并不存在的障碍,空气中产生了水一般的波纹,有微风与轻尘在空中飘浮着,汽车尾气的味道是那么熟悉。昊终于体验到了景观墙之后的世界。
他们经过正在街口拍照的警车,走到了对面的快餐店门口。街口的红绿灯闪烁着,一群风尘仆仆的上班族同他们擦肩而过,司机们鸣着喇叭小心地避让着行人。
昊惊奇地发现周围的环境非常熟悉,他记得每一个胡同口通往何方,认识立在那里残缺的电线杆,老旧的危楼上每一块砖瓦都有着似曾相识的感觉。他们路过一所小学,昊看见操场上篮球架剥落的油漆,它还待在它原来的地方。
他在学校栅栏门外呆立了片刻,回头对崔辛说:“我好像来过这里,不,不对,为什么我觉得这地方这么熟悉,可就是想不起来。”
崔辛没有回答,示意他继续向前走。两人走到公园门口,看到绿地上疯长的植物,矮柏的枝叶很长时间没有修剪过,恢复了最自然的生态。鹅卵石路上偶尔有对情侣牵着手经过,深色橡木排椅上积了一层红叶。昊心想,这里他也是熟悉的,只是叫不出这公园的名字。
崔辛走到入口却不再前进,她怔怔地望着公园的一角轻声说:“我们到了。”
“什么?你带我来这里要我看什么?”
她轻轻抬手,昊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在公园水池旁的石凳上坐着一大一小两个人,大的是位青年,他留着手指宽的短发,长相没有丝毫出彩之处,脸上还残留着青春痘留下的褐斑。昊为了看得真切一些,向前走了两步,这青年是曹阳无疑。
他正准备欣喜地上前打个招呼,被崔辛轻轻地拉住了,她把食指伸到唇间轻嘘了一声,悄声说:我们最好不要去打扰他们。”
曹阳穿着红绿相间的衬衫,他身旁的女孩竟然是崔辛,不过年龄要小得多,大概只有十三四岁的样子。她的穿着几乎没有什么变化,还是那身白色的裙子。他们肩并肩同坐在一张石凳上,手中拿着冰淇淋。
曹阳低下头问她:“他们又打架了吗?”
“是他在打妈妈,我忍受不了,写完作业就跑了出来。”
曹阳对着即将落下的夕阳苦笑了,不知该劝慰崔辛还是平复自己的心情。他轻声说道:“人活着很多时候是要受苦的,即使这样我们还是要坚强,芯爱,相信哥哥说的话,你将来一定会过上幸福的日子。”
崔辛突然抱着曹阳的手臂痛哭起来,她的眼泪流湿了袖口,抽泣着说道:“哥哥,带我走吧!我一天也活不下去了,他折磨妈妈的时候我根本没办法呼吸!我求你带我离开这里,去哪儿也行!受多少苦我也愿意。”
昊他们看不见曹阳的脸,只知道他的肩膀颤抖着,随即他弯下腰,把头深埋进了膝盖间。
“对不起,对不起,芯爱,你还小,我没办法带你走,我无权无势,我什么都没有,我也许都不能让你吃饱饭。相信我,你将来一定会过上好日子的。”
昊看得到,曹阳在那里挣扎,他的内心在挣扎,他哭的时候抱着崔辛的脑袋。过了很久,两人都不再哭泣,他们把眼晴朝向天边被染红的云彩,宽阔的肩膀和瘦弱的肩膀并排在一起。
“夕阳很美,”崔辛说:“我只能说,你看见这幅图画了吧,这是她人生中最幸福的一天,就像是那种明信片中最有收藏意义的伤感悲秋。”
“我们回去吧,该看的你都看到了。”崔辛又说。
昊红着眼眶,低声说道:“你叫我来这里来就是为了让我看这些?”
“不,你错了。”崔辛笃定地对他说:“我和你面对面只是为了证实某些事是否真实。”
“你是说这里?”
“没错,”她说,“这个世界是留给她最美好的回忆,我当然要怀疑,是不是某些用心不良的人,鼓意将片断强加给她,只是为了控制她的心灵。当然,现在我知道了,这一切是有可能真实存在的。”
昊问:“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崔辛不怀好意地笑:“刚才我已经证实了。”
他们沿着原路返回,路上谈了不少无关紧要的话。一直回到精神病院门口,他才问起至关重要的问题:“我这样面对你,其实更好,我想寻找长生界和这个梦中世界所有的秘密,我只想了解真相。崔辛,你能告诉我?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崔辛笑了,她笑靥如花,她把她的羞涩藏在了心底里。“那你明白我们之间的关系了吗?为什么所有人在监牢里都要面对她的凶残,唯独你能幸免呢?为什么只有你能从她的手里抢走那把斧头呢?”
“你说你要寻找真相,可是真相其实已经进入到你的眼晴里,你只需要找出它。我不能告诉你更多了,昊。”她抬头望了望天空,表情紧张,好像有什么人在盯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