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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女魔崔辛

昊手舞足蹈地从空中坠落下去,身体的一部分似乎被抽离了,彻底地陷入了虚无。他突然惊醒地从沙地上坐了起来,擦拭着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珠。他感觉腿上一阵阵地冰凉,看到双脚泡在湖水里,这才连忙站起来张望四周,看起来温正并不在附近。

他沿着湖边一路走回到圣地,缘修正领着来不及变幻衣服裸体的人们朝着女神像朝拜。这种场景很容易让人想起史前时代,他为了不引人注意,也找了个角落跪在地上,并暗暗地感到好笑。

缘修站起来挥了挥手,表示朝圣已经结束。虔诚的人们逐渐散去,他们接下来该发挥自己的想象自由创造了。昊在人群中找到了温正,他此刻正恭顺地站在缘修身边,向他解释什么。缘修一边听一边朝昊这边看过来,脸上的表情并不怎么友善。

昊突然明白了,他刚才定是责怪温正先前没有阻止自己与绮晨的见面。这个家伙,越来越像个卫道士了。既然被他看见,不上去打个招呼好像也不对。昊走到他面前,礼貌地伸出了手。缘修却把双手筒进袖口里,以一副拒人以千里之外的姿态说:“昊,你现在离神越来越远了,我想你将来一定会后悔,和女巫勾结是没有好果子吃的。”

昊不以为然地说:“那我们就慢慢看吧。”

缘修轻哼了一声,将双手插进口袋,径直离开了这个渎神者,他黑色的风衣在身后扬起,显得威严庄重。

温正抱怨似地说道:“你干嘛非要惹得他不痛快。”

“你说错了。”昊反驳他:“他企图控制我们,包括控制我们的思想。”

“行了,别说这些无聊的事情了。”温正喜不自胜:“你听我说,我发现一个奇迹,发现一个bug,你知道我昨天晚上在梦中经历了什么?你做梦都想不到,你把我扔下在漆黑的走廊上,居然使我逃过了一劫。我在那里等待到梦境结束,没有金面武士来押解我,我没有遭受任何皮肉之苦,我没有被带进那可怕的刑讯室去挨鞭子。我要把这个发现告诉所有人,我相信将来至少会有一半的人能轮流逃脱苦役。”

昊冷静地劝止他:“如果是我绝对不会这么做,这是它们的漏洞,逃脱苦役的人太多,会使它们发现它并且重新改造它。你还是乖乖地一个人享受这秘密吧。”

“那么你呢,你今天晚上也可以享受到这种待遇。”

昊本想拒绝,但他的脑袋里灵光一闪,干脆地答应了。心底却想着昨天晚上所经过的路线,这也许是摆脱金面武士的唯一方法,也许有可能迷路,但是值得一试。

温正缠着问他昨天晚上有什么新的发现,昊却不肯吐露一字,只道说自己昨晚的行动失败了。

昊生怕缘修身边那些鬼鬼祟祟的监视者发现他的意图,这些人不止害怕他和巫女绮晨接触,而且还想阻止他对女魔崔辛的好奇心,关于女魔的所有消息都被他们悄悄地隐藏了起来。

后来温正问昊要不要参加集体狩猎,被他委婉地拒绝了。或许是担心他离众人越来越远,温正发出了善意的警告:“我知道你不信神,可是你也别和女巫太过接近了,被大家孤立不是一件好事情。”

昊默默地点了点头,他整整一天并没有去找绮晨,而是坐在湖边的沙滩上细细回想昨晚梦中的遭遇。

那个神秘的黑西装男子到底是什么来头,自己前后多次见到的那些幻景到底有什么意义,它们是想告诉自己什么秘密吗?到底那些虚无的幻象中藏有什么神秘代码。为什么迷宫牢狱的出口是一个精神病院的大门,那些街道车辆警察以及路人到底是幻象还是真实的世界,难道那就是通往人世间的必经之路吗?

等到落日西沉,星光遍布天空的时候,昊都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答案。温正挨着他的肩头坐下来,身上穿着开有破洞的作战背心,全身上下弥漫着一股火药味。

昊看了他一眼,意味深长地说:“这个世界越来越真实了。”

温正没有理会他的真知灼见,问道:“你准备好了吗?”

昊默然地点了点头。

黑暗完全降临的时候,两人出现在同一间牢房里。一切按照计划行动,这次是温正靠近牢房出口,等他的双腿被金面武士拖动的时候,昊扑上去抓住他的双臂。

这个方法履试不爽,那些金面武士们空着手从他们身边经过,谁也不会注意到这一队居然一次性拖了两个人。

这一次照例会遇到女魔崔辛的劈砍,受伤的仍然是温正,不管他如何鲜血淋漓,昊紧紧抓住他,腾出另一只手来夺走了斧头。

接下来是等待这漫无目的的旅途了。温正牙关紧闭,数次昏厥过去。昊仍旧保持着兴奋,他仔细辨认前方的廊道,思索下一个岔口应该通向哪里,结果他失望地发现,今天所行经的路段与昨日完全不同。金面武士们居然没有通过那条漆黑的隧道就接近了住宅区走廊。

昊当机立断松开温正,眼看着他被金面武士们越拖越远,自己孤零零留在监牢走廊上。他沿着原路往回走,被一条又一条的岔道彻底打乱了方向感。

他彻底地迷路了,空旷的世界里只有他自己的脚步声,即使是闭着眼凭着感觉寻找,也需要运气吧,如果八小时结束仍然找不到出口,今天的努力就算白费了。

他闻到一股血腥与清香混合的味道,这是自己身上斧头发出的味儿,他连忙将斧子取出仔细分辨了这气味,也许恶魔的身上也有这种味道。

于是他把斧头藏在身后,闭上眼晴辨别空气的流动,用鼻子探索那潮霉的气味。果然,有一丝芬芳从远处传来,昊心中大喜,他用鼻子嗅着寻找前进方向,还有那种奇妙的第六感也用上了。只是转了几个岔口,便已经走进了那漆黑的甬道。

看见光芒闪烁的入口让昊脆弱的内心小小地激动了一把,女魔崔辛纤弱的身体阻挡在门口,圣洁的白光与她象征着黑暗的躯体此消彼长地作着斗争。

那些金面武士再也不能将昊抓回去了,他即将在这炼狱之境中寻找到生的希望。外面的阳光正在向他招手,那个曾经熟悉的凡俗世界正在向他招手,只要能回到人类社会,劳心劳骨又如何?贫穷饥饿又如何?

这次他没有奔跑,心里安定,像是行走在仪式的走道上,他庄严的步伐缓缓地朝着出口接近,直到经过女魔的身旁,好奇心迫使他侧过头来看了一眼,但是这一眼,吓得他险些栽倒在地。

魔女也转过身来,正面朝着他。太阳光照射在她的身上,使得她明暗显得如此分明,光线从她的额头鼻尖开始分隔,将她的身体从正中一分为二。左边沐浴在阳光里,是半张带着清纯笑容的少女的脸,她的白色连衣裙上绣着洁净的小花,荷藕一般纤细白晢的小腿上穿着一只白袜子和粉红色的皮鞋。

被黑暗掩盖的另半边脸则完全看不见她的样子,完全是被浓墨般的漆黑所掩盖了,只有那只圆睁的眼珠反射着光芒,她的白色中分布着青红色的血丝,黑色的瞳孔中显现出不安,痛苦,暴燥,愤怒的负面情绪,这些情绪结合在一起形成了一股浓烈的恨意,这恨意浓得化不开,在那眸子的反光表面凝结成了飘浮不定的黑雾。

昊陷入深深的恐惧之中,他唯恐再看到那只眼晴,极其狼狈地匍匐在地面爬出了出口,直到阳光再次照射在他的脸上。

他张大嘴巴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才站立起来伸展双臂美美地拥抱了一下蓝天。

他的前方街道上车流不息,街对面的肯德基快餐店内人们坐在窗口就餐,看他们的身影像是一对对恋人,正面对着自己心爱的人儿倾诉衷肠。酒杯中光泽摇曳,闪耀在丽人们的脸上。这场景是如此的温馨,让昊心底不由得心生眷恋,慢步痴醉着向前走去。

吱呀!铁门张开的声音惊动了昊,他回过头一看,立刻将魂魄惊出一半,魔女崔辛的裙子正伴随着粉红色皮鞋从门内踏出来。昊慌忙向前狂奔,却咚地眼前一黑,额头鼻子下巴全部火辣辣地生疼,鼻孔中两道热流齐刷刷地淌了下来。

他的后脑勺着地四脚朝天躺在那里,浑身上下仿佛要摔散架了似的,鼻骨也恐怕要塌陷下去。

女魔双手交叉站在他面前,还是那一袭白色连衣裙,粉红色的皮鞋。她脸上还带着堕落前昨日邻家女孩清纯的笑容,只是摇曳的裙摆上还有浓烈未干的深褐色血迹。她站在那里,笑容中带着一丝狡猾说:“曹阳哥哥,你的鼻子碰扁了呢。”

他吃力地从地上爬起来,摸着自己的脸问:“你叫我什么?”

她收去笑容,换了一张冷漠的脸说:“我差点忘记了,你现在已经改名字叫昊了,昊先生,在你面前的只是一面景观墙而已,你被自己的眼晴欺骗了。”

昊刚想说话,女魔却不容他插嘴,继续用非常快的语速说:“我知道你闯出这道大门来这儿的目的,你想在这儿寻找一个答案,想知道你自己以及这个世界与长生界的所有秘密,要知道,有时候真相和你也许只是一步之遥,你却有可能永远无法打开它。”

“在这儿,你能看到的只能是真相的一部分,但这仍能让你受益无穷。”

“你是女魔崔辛?为什么看起来并不可怕。”

女魔轻蔑地笑了:“曹阳哥哥,有时候真正可怕的东西并不是浮于表面的,我并不是崔辛,我只是她在这个世界的代言人。如果你相信,那么,此刻我就是她。”

昊再一次听到曹阳这个名字,感觉在耳边很熟悉似的,他一定在那里见过。噢,他想起来了,那是在最后一次岩浆跑酷的路途中,有一个长相平凡的嬉皮士,在死后才获得了真正的爱情,结果却在最后关头掉进岩浆中,连灵魂都被烧灼怠尽了,真是一个可怜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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