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家别墅。
夜深了，叶亨达回到家里，客厅仍然灯火通明。沈秋兰迎上来，替他拿来拖鞋，脱下外套。“呦，面带喜色，心情不错呀！方峰找着了？”
“嗯。”
“钱追回来了？”
“追回了。”
“天大的喜事呀！”
“嘿嘿！女人就是小家子气！这就叫‘天大的喜事’了？只追回一半，另一半叫那小子给赌光了，追不回来了。”
“赌光了？他不会是骗你的吧？”
“不会。小赵查了他的银行账户记录。上周那小子去了澳门，在那呆了三天，天天都买大额筹码，连带房钱酒钱，连叫鸡都刷卡，一笔不漏。”
“还叫鸡？他老婆不是要生了？”
“就是因为要生了嘛！”
沈秋兰听着有点刺耳。但是关她什么事？很快她又高兴起来：“这事总算了结了，你也可以松口气了。阿晟一直嚷着要去香港迪斯尼乐园，我也很久没去购物了，前一阵子叫这事给闹的，你一直没空带我们娘俩去，这回总该去了吧？”
“好，你定个时间吧，我叫小赵订机票。”
沈秋兰笑起来，撒娇道：“谢谢老公！”抱住叶亨达的脖子，想要一口亲下去。
忽然听到一声咳嗽。
两人转头向客厅看去。客厅通往露台的门开着，外头的藤椅上坐着叶嘉。
沈秋兰翻了个白眼，讪讪地收回绕在叶亨达颈上的手臂。
叶亨达笑道：“嘉嘉，你还没睡啊？昨天爸爸回来晚了，没有陪你吃晚饭，你不会生气吧？”
“不会。本来是你的生日，你不想过，那就不过吧。”她的面容没有太多变化，刚才在露台上，看见二人的亲昵，她似乎觉得自己像是第三者。
“看看，还是在生气。爸爸不是不想过，而是公司里的事情太多。什么时候你能来给爸爸帮忙就好了，爸爸就能稍微轻松一点。”
叶嘉苦笑道：“爸你知道，我从小喜欢画画，在巴黎学了四年室内设计，回国以后想要朝这方面发展。”
“室内设计，不也是建筑行业的其中一个方面吗？爸爸老了，需要有人来接过手中的一棒。”
“我对管理公司真的没有兴趣，也没有这个能力。”
“嘉嘉。”
沈秋兰打断他：“好了好了。你还没有老呢！你还有大把的时间。嘉嘉才刚刚回国，你们父女俩不要一见面就为这个事情说僵了嘛！”
“嗯，也对。嘉嘉，爸爸把公司的事情处理一下，过几天带你们出去旅行，好不好？”
“香港吗？”她心底一声冷笑，她是死也不会同沈秋兰一起去旅行的。一想到整天看着她和父亲一起亲昵的样子就要作呕。“怕是有人会觉得，我破坏了气氛吧？”她有意无意地看着沈秋兰。
叶亨达看看沈秋兰，沈秋兰摸了摸卷曲的头发，没说话。
他笑道：“怎么会呢？都是一家人。你以前一直在国外难得回家。现在开始，慢慢地就会适应一家人的生活了。”
沈秋兰和叶嘉同时觉得这话听起来不舒服。
沈秋兰到底沉得住气。叶嘉却开口了：“爸，我今天去黄花街了。”
“哦？”
“妈妈说过，我随时可以去那里住。”
“哦。怎么了？”叶亨达有点担心。
“我打算明天就搬过去。”她沉静地说出这话，显然已经过了深思熟虑。但是眼睛却看着地下。
“嘉嘉。”他皱紧了眉头。他感到女儿真的长大了，完全跳脱出了他的掌控，也跳脱出了他的意料。
“爸，我在国外习惯了一个人生活。再说，我完全能够自己照顾自己。你也有兰姨照顾，不需要我操心。”
“不行。你才刚回家，又要搬出去。再说，我还想要你跟着我学习公司的事务。”他心头烦躁，讨厌自己的计划被否决。
她预料到他的怒火，只是没想到是为了自己不学习公司的事务，心头一凉，便也有些无所顾忌了，硬着口气道：“还有，妈的那架钢琴，我想带走。跟你说一声。”
“我说不行！”他像一头即将怒吼的狂狮。
沈秋兰捏了捏他的胳膊：“好啦！你们父女俩，怎么没说几句，又吵起来了？这事儿咱们再商量，好不好？今天已经很晚了，让嘉嘉先休息，她时差还没有倒过来呢！”
叶嘉顺势说道：“那我先去睡了。对了，那个笔记本你可别丢了，上面的签名是伯纳德?阿诺特。他的字迹潦草，我不说，也许你看不懂。”
“什么笔记本？什么伯？在哪里？”叶亨达摸不着头脑。
叶嘉眼中闪过一抹苍凉，没有回答，消失在楼梯口。
叶亨达转向沈秋兰：“她说的什么意思？”
“就是他送你的那个包，里面有个笔记本。”沈秋兰道，说罢走进储藏室，从橱柜底层取出包，递给他。里面果然有个笔记本，扉页的签名龙飞凤舞。
“这签名的那个人是谁呀？”她指着签名问道。
叶亨达坐到沙发上，叹了口气：“法国首富。从前我跟嘉嘉提到过。”
沈秋兰无声地嗤笑，送个名人的签名做礼物，还是小孩子心性。她转到背后替叶亨达捏肩，故意说道：“都怨我，没照顾好嘉嘉，她才不愿意住在家里。”
见叶亨达没说话，她继续自责道：“说到底，还是因为我给你生了个儿子。要是没有阿晟，也许嘉嘉会把我当作半个母亲，也许就可以接纳我。但是有了阿晟，我总要分一点心给他，就没法全心全意地对待嘉嘉了。”
叶亨达拍拍她的手：“不能怪阿晟，也不能怪你。只能怪我当年。”
沈秋兰极讨厌他说这话的口气。“哎呀！当年怎么了？！再说了，这么多年来你对待嘉嘉，那可是再好不过了。你算算看，你在她身上花了多少钱？她从初中开始，先是留学新加坡，再是德国，后来又去了法国，快把全世界都转遍了。”
叶亨达看着手中的笔记本，自嘲道：“钱，我是绝对满足她。可是我这个女儿呀，跟她亲妈一样。也许正是因为如此，我渐渐觉得，自己又犯了同样的错误。”
沈秋兰撇撇嘴，她不喜欢讨论类似的话题，便说：“你想太多了。嘉嘉想要搬出去住，也许只不过是年轻人喜欢自由，想要自己的空间。再说，你跟她在家里天天见面，老是催她去公司做事，她当然不愿意了。其实你逼得太紧，说不定会适得其反。要我说呀，分开一段时间也好，她在国内还没有尝试过任何工作，让她去见识一下，也许她会回心转意呢？”
“你说的也有道理。自己创业，哪有那么简单？最终她还是会回来的。”
“就是嘛！退一万步，嘉嘉要是实在不愿意进公司，将来阿晟长大了，也是可以帮你的呀。同样是孩子，你总不能偏心女儿，不要儿子吧。”沈秋兰佯装嗔怪。
“你看你，我怎么可能这么做呢？”叶亨达少不得要安抚一番。又叫来齐管家，吩咐她道：“嘉嘉搬出去以后，小芸就拨去她那里吧。”
“是，先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