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西大杂院。
安小芸在章觅的搀扶下从医院回到家里,发现安大荃把所有的个人物品都带走了,人也不知去向。
她软弱无力地倒在沙发里:“他走了,不接我电话,不回我信息,在我回来之前就从这里搬走,连见我一面都不愿意。”
章觅安慰道:“不会的,你们毕竟是亲兄妹,有什么坎是跨不过去的?交给时间吧!”
安小芸静静地流泪:“不,他不会原谅我了。我们兄妹俩走到这一步,都是因为我错得太深。”
设计部。
何一阳接到前台的电话:“有个叫安大荃的人找你。”
他下楼一看,安大荃正坐在大厅的沙发上,身旁站着一个警官。“叶嘉呢?我去医院找她,但她转院了,是你办的转院手续。”他没有客套,直奔主题。
何一阳坐下,理一理西装上的褶皱,慢条斯理地说:“对,我给她联系了一家国外的医院,那里可以更好地治疗她的脚伤。”
“她的脚怎么样?”安大荃急忙问道。
“很严重。”何一阳道,“不过,似乎有人给她打过消炎药,很及时地阻止了病情恶化。再加上现在有世界最先进的药物给她治疗,不会有事的。”
安大荃这才松了一口气。
何一阳站起来要走。安大荃忙说:“她在哪里?让我见她。”
“医生说,她需要绝对静养,所以我想最好不要有人去打扰她。”何一阳伸手撩一下纹丝不乱的发鬓,笑盈盈地说。
安大荃急了:“一分钟!我要见她,你给我一分钟就行。”
何一阳面对他的几近恳求的语气,想了一想,换了一副认真的口气:“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不过据我看来,她现在似乎谁都不想见,尤其是你。所以,我帮不了你什么。”
他转身离去,只剩安大荃呆呆地楞在原地。
美国洛杉矶。
叶嘉坐在一家医院的病床上,睁着无神的双眼望着窗外。
倪红在一旁的凳子上给她削苹果。“嘉嘉,吃一口?”
叶嘉眉眼低沉,摇摇头道:“没胃口。”
倪红望着她的缠满绷带的脚踝,心疼地说:“明天就要出院了,可我看你的精神还是那么差,在这里快一个月了也不见好。我今天还是不回国了,明天接你出院吧。”
叶嘉说:“既然你有急事回深圳,就去忙你的吧。何一阳给我租的公寓离这里也就几个小时车程,他已经安排好出租车来接我。明天等我到了公寓,他可能也就到美国了。”
“何一阳这孩子,对你还是挺上心的。”倪红笑道。
叶嘉勉强一笑,她来美国就医的一切事宜都由何一阳联系,而且隔三岔五就飞越太平洋来探望,这一份情谊着实有些沉甸甸。他还力劝叶嘉出院后不直接回国,趁此机会在美国好好游玩一番,当然还是由他包办所有。
她把手伸进裤兜,从里面掏出一枚小小的银戒,正是安大荃所送。她拿在手里久久把玩,目光越发落寞。
“嘉嘉,还在为那天发生的事情难过吗?”倪红试探地问道。
“说不上难过。”叶嘉叹口气,“但也开心不起来。”雷奎的话经常在她耳边想起,像一个魔咒挥之不去:“你被放弃了。”
她说:“安小芸要我死的时候,我心里除了对死亡的恐惧,更多的是轻松,我想我终于可以赎了自己的罪。可是,安大荃要我死的时候,妈,你知道我心里是什么样的感受吗?”她眼里涌出泪来,倪红给她擦拭,擦完了又掉,怎么也擦不干净。
倪红不得不把她搂在怀里,轻轻地拍打,像哄一个婴儿一样哄道:“哭吧!”
叶嘉从低声呜咽转为嚎啕大哭,边哭边说:“我把自己整个交给他,唯一能够信任的人就是他,可是我被他放弃了。我知道他其实很难,可我还是过不了自己心里这一关。”
倪红紧紧搂着她,眼眶里也泛出泪花:“我的好孩子,真是苦了你。这事不论放在谁身上,都会很难过的。”
她轻轻梳理叶嘉的头发,叹口气道:“你有没有听说过铁路岔道的故事?有两条铁轨连接着一个岔道口。一条是废弃的,一条是正常使用的。一个男孩在废弃的那条铁轨上玩耍,还有一群孩子在那条正常使用的铁轨上玩耍。这时一辆火车开过来,列车员正站在岔道口上。如果他扳动轨道,那么火车就会驶入废弃铁轨,轧死一个男孩。如果他什么都不干,火车就会驶入正常铁轨,轧死一群孩子。你说,那个列车员该怎么选择呢?”
叶嘉慢慢地止住了哭,呆呆地出神良久道:“我不知道。答案是什么?”
“没有答案。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答案。”倪红笑道。
叶嘉不依不饶:“那你的答案呢?”
“我?”倪红想了想,说,“我想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在那个列车员做出了任何一个选择之后,原谅他,仅此而已。我们习惯了用对错去评论世界,可是其实这个世界上很多事物无法用对错衡量,就像这个列车员,不论他怎么做都是错的。那么,作为旁观者而言,我只能原谅他所做的事,尽心体谅他吧。”
“妈,你是专门为了开导我而讲这个故事的吗?”叶嘉问。
倪红笑了:“算是吧。妈妈希望你早日走出那件事的阴影,重新开始生活。”
叶嘉伏在她的膝头,轻轻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