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华德的酒店。
安小芸在圆形豪华床上慵懒地翻了一个身,发现枕边空空如也,一抬头,见霍华德站在一幅书法卷轴之前细细欣赏。
她起身拿一件睡衣给他披上:“起这么早?”
霍华德仍旧沉浸其中,良久说道:“中国的书法真是叫人惊讶。你知道这幅字的来历吗?”
安小芸仔细看了看画卷的落款,宋徽宗。
她刚想问“真的假的”但是硬生生憋了回去,换了句话道:“难道是从坟里挖出来的?”
“没错。”霍华德说,“但不是从徽宗墓,而是从我们法兰西一个富商的墓穴中挖出来的。十九世纪,那时候你们还有皇帝。法国军队进入北京,在皇帝的寝宫缴获这副作品,并带到本土。后来历经周折,在坟墓几进几出,最终到了我手里。我很喜欢它,发誓在死之前一定要烧了它,不让那些该死的盗墓贼有可乘之机。”
“那真是可惜。”安小芸在沙发上坐下,翘起光溜溜的长腿搁在茶几上。此刻她的睡袍歪斜松垮,露出一对若隐若现的半球。
“妇人之仁。”霍华德一边轻声笑骂,一边欣赏她的动人身姿。“一幅字算什么?古代王侯之墓不仅祭品繁多,还有活人陪葬。可惜我生错了时代,不能有这样的齐天洪福,否则我走的时候一定带你一起去。”
“先生这是要吓我么?”安小芸噗哧一声笑出来,“陪葬的都是金童玉女,我算什么呀?再说您身体那么硬朗,一看就能活过百岁,我肯定走在你前头呀,就算想要陪葬也无能为力。”
霍华德笑道:“我的女人当中,就数你会说话,文化也不低,怎么会跟了雷奎这样的大老粗?”
安小芸刚要说话,霍华德用手指点着她道:“不许对我撒谎。”
她顿了顿,苦笑道:“我想嫁的男人抛弃我,我想爱的姐妹背叛我,倒霉事都叫我遇上了,活着太难,没有****我活不下去。”
“年轻人就是喜欢钻牛角尖。”霍华德望着窗外道,“你们中国不是有句古话,种瓜得瓜,种豆得豆吗?还有,佛经也说过,因果轮回,都有业报。”
“先生对中国真是很有研究呢!”安小芸感到新奇:“可是你信这种话?”
“我怎么不信?”霍华德笑道,“你觉得干我们这一行的,都是不信天不信神的混世魔王?干我们这一行,其实最信这个了,因为说不定明天出门就回不来了。”
“也许吧!也许老天会叫背叛、抛弃我的人得到报应,怕就怕那一天太遥远。”安小芸说,“而我明白自己命不长久,只希望她死在我前头。”
霍华德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安小芸被他看得不自在,不禁扭动了一下身体。
幸好这时一个电话打进来,给安小芸解了围。霍华德拿起听筒,对方说:“雷奎已经接了货,钱款一分不少。”
“好。”霍华德点点头,“这次交易结束,你去东南亚躲一阵子,我看看没有可疑的,会叫你回来。”
他放下听筒,说道:“雷奎这回如愿以偿,他想要的都得到了。可以说这都是你的功劳。”
“我什么都没干呀!”安小芸笑道,“先生您跟雷奎交易,也扩大了自己的地盘,你们是双赢啊!”
霍华德点着她的额头笑道:“是个聪明的女人。走吧,现在我们可以去吃饭了。”
他揽住安小芸的腰肢刚要走,电话突然又响起来。
“先生,那个雷奎不可靠!我在公安里的人告诉我,他的人里有钉子。”电话里说。
霍华德的眉头皱起来:“消息确实吗?”
“绝对没错。”
霍华德挂了电话,怒气冲冲地对安小芸说:“回去告诉雷奎,把他的人清理干净再来找我!滚!”
安小芸吓了一大跳,匆忙穿好衣服逃离酒店。
八一八酒吧。
安小芸坐在角落抽烟,阿四和大虫正在吃盒饭,雷奎在包间中央来回转圈,口中骂骂咧咧:“都是******混蛋!不会把眼珠子睁大一点,给老子看看清楚!居然叫人混了进来,自己没有发现,先叫霍华德发现了!老子丢人丢大发了!饭桶!都是一帮没用的饭桶,光吃干饭不干活!”
阿四正要盛饭,听到这话,伸向盒饭的手停在半空不知道该不该放下。
大虫用手肘捅一捅他:“别吃了,大哥正在发脾气,你有点眼力见好不好?”
阿四小声道:“可是我才吃了四碗。”
雷奎骂道:“吃吃吃!你每天要吃这么多饭,你都把我吃穷了你知道吗?”
阿四不情愿地放下盒饭。
安小芸瞅准他们没人注意自己,暗暗把手伸进坤包,打开手机里的录音软件。她按下录音键,做得极为小心,生怕一旦被发现,自己就撞上枪口被当作了那个警察局的钉子。
电话响了,雷奎止住责骂,对方说:“奎哥,我们到集市口了。按照原先计划,会有两个人在路边抽烟,看到我们的车就上来。”
雷奎打断他的话:“不要停车,在他们上车之前开走!快!”
对方一愣:“货就在车里,怎么交给他们?”
“不要管!走!”
“是。”
一旁的大虫说:“奎哥,这批货不卖了?从霍华德那里进的货,要是不赶紧脱手,压在咱手里时间越长,风险越大。一旦被警察抓住,够判几辈子。”
雷奎拿手机指着他的脑门说:“判你个头!这我不知道吗?还用你来教!”
阿四拿手肘捅捅他的胳膊:“别说了,大哥正在发脾气,你有点眼力见好不好?”
这时另一通电话拨进来,是戚三叔:“雷奎,你怎么搞的?为什么失约,没把货交给我的人?”
“戚三叔,有钉子。”他只简短说了一句,对方就明白了。
“我要的货不能耽搁,必须马上到手。你没能耐的话我就找别人了,别怪我不讲信誉。”戚三叔啪一声挂了电话。
雷奎把电话狠狠拍在茶几上,骂道:“妈的,要是让我逮住那个钉子,非剐了他不可!”
“其他的要不要也叫停?”大虫问道,“我是说跟散客的买卖。”
“不用。”雷奎说,“叫兄弟们小心点就是。”
大虫点头道:“金额那么小,真抓住了也没什么,进去关一阵子,我会好吃好喝供他,照顾好他家人,以后再回来还能升一级,多拿一分份子钱。可是那个钉子,我们一点线索都没有,要怎么办?”他跟阿四相对望了一眼,二人都毫无头绪。
雷奎低着头又踱了好几圈,对阿四下令道:“给我备一份厚礼,我要去见霍华德。”
阿四一拍掌:“对呀!霍华德既然知道有钉子,那他一定有线索,或者他在警察局的线人能帮咱们把钉子揪出来。”大虫也附和道:“没错,我怎么没想到这一层,还是奎哥脑子好使。”
“说够了没有?我没闲功夫听马屁!”雷奎骂道,又指着安小芸道:“你!跟我一起去。还以为你多有本事,能抱住男人的大腿,没想到是个纸糊的,叫人一脚给瞪了。这回你一定要牢牢缠住霍华德,否则老子就派十个烂仔伺候你。”
安小芸闻言浑身一哆嗦,烂仔是指流浪单身汉。她心里剧烈地后悔起来,当初好不容易脱离狼窝,又把自己送进虎穴,雷奎是一个比尖头还要心狠手辣的人,冒着巨大的风险跟在他身边,究竟值不值得?
她刚走出酒吧,安大荃忽然出现,抓住她的手劈头就问:“叶嘉呢?她去哪儿了?”
“我怎么知道?跟我有什么关系?”安小芸惊奇道。
“你派人打了她爸爸,而且刚刚在医院见过她,一转眼她就不见了。你说,是不是你为了解恨把她绑架了?”
安小芸心里冰凉,安大荃一点也不信任她的样子深深刺伤了她:“我说不是我。你爱信不信。”
安大荃放开她的手,颓丧地喃喃自语:“那会去哪儿呢?到处都找不到。”
安小芸双手抱胸,冷笑道:“哥你真是被这个女人灌下迷魂汤了。你这么担心她,她知道吗?也许她现在正躺在那个何一阳怀里你侬我侬呢!”
“你胡说什么?”安大荃嫌恶地看着她。
“这个狐狸精一向都是脚踏两只船,难道不是吗?”安小芸咄咄逼人道,“她嘴上说喜欢你,你刚一拒绝,她就当着何一阳的面洗澡被你撞见对吗?她求职找工作去哪里不好,非要去何一阳家里开的公司?难道不是为了跟他做同事,好天天见面吗?还有她明知你在意也要跟何一阳去海南,一去就是七天,谁知道这七天里发生过什么?”
安大荃烦躁地挥挥手:“叶嘉不是这种人。而且我现在不想讨论这些。”话虽这么说,他心里也打起鼓来,为什么他明明知道安小芸说的话都是鸡蛋里挑骨头,可他还是隐隐约约觉得这些问题,正好问出了内心所疑呢?
“这次她被我说破了过往的秘密,自觉没脸再见你,当然又是故伎重演,跑去找何一阳了,亏你还这么心急火燎地找她。”安小芸数落着大哥,竟有些恨铁不成钢。
安大荃脸色铁青地扭头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