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灵,文字也,无异与秘术也,人皆可习,以神为笔墨,将所听所见所感所得,融于字词,书天地之间,造森罗万象,用之驱之,凡不得其理者,解之必付诸以命。】——《言》卷首摘录。
‘疾速’
两个基本言灵中的其中一个,另一个则是‘蛮力’。
两者对于初习言灵的学徒而言,这两字中的道理简单浅显,易于理解掌握,是初进门槛的不二选择。
不过安子秋很少见过有人能将疾速运用到这种程度,是理解的不同抑或是那根本就不是言灵疾速?扑面而来的风刮得脸颊刺痛,他无暇去思考这些问题了,听到那声背后传来的呼喊,安子墨果真是擅自跟着自己,而面对着魏国的书生,子秋现在根本无法保证任何人的安全。
安子秋他侧着脑袋,清楚看见面前的两道寒光,而它们的间隔之短使得他听见的只有一声破风的声响,身后的是侄子投掷来的柳叶小刀,那是侄子最称心得意的手法,附加上独特的言灵文字,三百步内也不会失去准头,而眼前的寒光是月下李三人手中出鞘的剑芒。
刀与剑相遇,叮的一声清脆的音响,在窸窣的虫鸣下显得清晰易辨。
眼角边,安子秋依稀看见数根零碎的飘落的发丝。
李三人看着草丛中忽地站起的身影,剑身在左手手握得剑鞘口的鞘唇上缓缓划过一道,重新归鞘。尔后,李三人收回远望的目光,眼下微微佝偻着半身的王爷还愣在原地,“说太多无关紧要的事情了,王爷可别介意啊,我们此行的目的可还是洽谈的。”话毕,李三人转身,面向魏国边的青丘东脉,站回最开始的位置,也不担心期间会再有小刀飞袭而来。
豆粒大的汗珠从脸颊边缘滴落,落在石表墨绿的青苔上,溅散成更细小的水珠,月光下像是破碎的闪亮的水晶,现在安子秋不去在意如此细小的无关紧要的东西了,他站直身子,右手也不从另一边的袖子里抽出,就这样双手都套进广袖中,摆放到小腹稍上的位置。他不敢将手拿出来,与其说是将手放进袖口里,不如说是藏在里边,双手在看不见的袖子里紧握着,如果不这样做的话,它们大概会不住的颤抖吧。
安子秋嘴唇微张着,似乎要说些什么,对于两国的洽谈他确实也该说些什么,只是现在,他应该说什么呢?又该用什么样的语气说出来呢?他太疑惑了,他的处境是如此的尴尬,前一秒差点以为要死在书生手中的自己,准备着拼死相搏,甚至明明准备好将所有身姿都放下,去恳求放过身后的侄子。而这一刻却要一个一个地将舍弃的身姿拾起,用同等的身份去与书生交谈,前后心态变化之大,让子秋的言语哽在喉间,怎么也说不出来。
“王爷肯定知道今年又是到了该祭山的年份了吧,不知不觉间又到这种时间段,十年前还是五国的祭会,今年忽然间变成了六个国家,世事真是难以预料啊。”李三人自己将话说开,“不过也是无关紧要,反正就是几十人聚到山里混个十来二十天左右的时间,期间什么都不做也没人会管你,不是么?这些,你和我都是清楚的,对于在那座山里打过几个照面的我们而言。可进到山里的人都不会这样想这样做,明明不会有任何的好处,却偏偏要拼个你死我活。”
“回忆一下你当初是怎么想的不就知道了么?”安子秋过了许久之后接话说,双手依旧是藏在袖子里。
李三人转过头,看向青丘东脉,凭借自身的能力,清楚看清那边半山腰的地方,月正中天的时间里,依旧有灯火在城墙顶上移动。再次转过身时,眼睛是闭着的,似乎正如子秋所说的,在努力回想起当初的想法。
为什么呢?
明明可以什么都不管的,只要安安静静地渡过山里的十几天便可以的。
为什么?
因为野心!将天下都收入囊中的野心!诸国帝王皆虎狼,见不得与他人分割天下,却怯懦地不敢燃起战乱的狼烟,又想要知道他国的能力,所以才有了十年一回的祭会,祭的是那些将死的人。无名的大山是战场,投进山中的既是战士又是信鸽,每个人嘴里都绑有关于国内的大小信息,撬开敌人的嘴巴便能得到敌国的情报。
是啊,其实每次山里的热心的屠戮者都是帝王们手下愚忠的棋子罢。
“至少当时我不是为了那点真假难分的情报。”李三人张开眼,对安子秋说道。
所以当时你是为了什么?安子秋眼中第一次出现警惕之外的神色,一闪而过的不解。
“这些都不重要,我也不想知道你当时是抱着怎么样的想法,”去袭击我。安子秋没有将最后的话补全,“说太多的废话了,你们到底是准备谈些什么?以魏国的名义约谈却署上王子的名字,是学着十许年前被满门抄斩的某位护国将军么!”
“祭会,要谈的就是祭会,以前在山里人们都各自为营,可过去了那么长时间我们之间的格局依旧没有任何变化,那我们也该是时候做出些改变了,不如就在祭会上尝试,尝试着合作一下。”李三人还是那张看不透的笑脸,接着说下去,“我们期待的不多,帮忙找个人就可以了。”
“谁?”
“纪风渝,想来这个名字你应该会有些许的熟悉。”李三人又远远地看向对面。
“叛国将军的大儿子,没记错就是这个名字。”
“就是那个派去祁国作为人质,试图借此与你们合作的孩子。”
“看来叛徒做的事情终究是瞒不了人的。”
“人做事天在看,不是么,不过我们还是更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是因为你眼睛好,没想到他会在你眼皮底做这种蠢事……”安子秋顿了顿,“所以找到那孩子之后?”
“之后?在如今的世代,除了杀人,我们还能做什么?”李三人低下头,掌握剑柄的拇指缓慢地摩擦着剑首的挂穗,锦织的剑穗在月光下那么鲜艳,红得像是被血染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