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豪,年岁可造;匠人,可遇却不可求。
只要一国之主愿意,调用足够的金钱足够的人力,十年甚至更少的时间便足以培养一个文豪出来。而匠人却不行,要让一个人对已经习得的言灵依旧保持长时间的研究,对此保持热爱,不断地分析、理解、再分析。每天每年每月如此反复,进行几近没有结束的学习,这并不是随随便便是个人就能承受得了的。
不过总的而言,两者都是不可多得的人才,视情况也会是个麻烦。前些年就遇见了一个匠人,限于当时的局面没决解他,也没能力解决他。”
盘腿坐定的韩五鬼十指相抵,垂首说着那些牢狱囚徒们都听不太明白的话,然则坐在他面前的陈泽凛也听不大懂。“嗯——没记错的话他应该叫做纪风渝吧,而他的言灵我们毫无头绪。自那之后寻索过许多关于他的资料,可惜相关的记录都不多,认识他的人大多已经不在了,本人又消失过一段时间,就算后来找着他了,结果也是没问到什么就让他跑了。”
“唯一知道的就是他的言灵相当棘手,花费好多些人力物力都没讨到什么便宜,然后不得已才打算让你帮个忙。就是可能‘请’你的方式有些不大友好,至于那些得罪的地方,能忘最好就忘了,忘不了的就尽管记在心里吧。”
“我会记住一辈子的。”陈泽凛谁也没看,捡起身边垫背用的秸稿,一根根地用力掰断,掰成一截截的碎屑。
“可以啊。”韩五鬼看在眼里,听到这样的回答后说道,语调里竟有些许的高兴。他迫不及待想要看见面前这个男人跟纪风渝对峙时的场面,两个人的相遇会碰撞出怎样的火花呢?
作为【赌鬼】在晋都出现过的男人。
赌坊,一种娱乐商业的存在,各个大城市每发展到一定的阶段都会相应地涌现出大大小小的各式赌坊,它们作为娱乐设施存在却总是牵扯上人们的钱财,而作为商业设施它们唯一的商品是那些市面上流通的货币。它们是让城市既欢喜又讨厌的东西,一方面能更加城市的收入,它们缴纳的巨额税款;另一方面又在摧毁城市的经济,借由摧毁那些沉沦进去的人。城主、官衙往往对赌坊保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只要它们足够的聪明和识趣。
而赌坊依靠着自身的金钱地位,必然地成为黑白两道有所交集的组织,或大或小。说实话都能黑白通吃了应该不会出现什么麻烦,然而前些年,晋都的赌坊间都不得不承认有一个怎么也掰不倒的麻烦人物。
如果说那些赢尽赌坊里的钱的赌徒是个麻烦,那也确实是的,但总会有办法将那神人吃下去的吐出来,至于输得裤兜都不剩的,不用客气,直接拳脚送之。
真正麻烦的是那个既不赢钱也不输钱的,就像悄然跟在后背的鬼魅却不马上害你,又怎么也摆脱不了,背后只能是凉飕飕的,吃饭休憩都得抖个激灵。
每天都准时出现在赌桌前,从早到晚,像是在里边打工的工人,却不干活只管赌,每到饭点赢点小钱叫来饭菜在外边吃,吃饱喝够又继续。这分明就是赌坊白白养了个闲人,长时间下来还是引起了赌坊的注意,管事的拉下脸皮问着他要不要留下来干活,却得来哭笑不得的回复——我就是不想干活才过来的。
大多赌坊坊主也渐渐不再在意,毕竟都只是些蝇头小利。
可这始终是太岁头上动土的事,总有些抠门的主子咽不下这口气。
终于在一日夜里,如今已经忘了是哪间赌坊的人在那人的甜汤里添了蒙汗药,等那人睡的极香的时候捆上手脚套进装着重石的麻袋里,最后再扔下护城河。
在某些人感叹衙门又有事情忙活的时候,那人迤迤然走进晋都的每一间赌坊,赢下上万的金铢,待各赌坊主人都心惊胆颤之后才又输了回去。
屡屡谋害后。
那些人知道鬼魅是存在的,不然怎么会有人是杀不死的?!
记住一辈子吗。韩五鬼嘴上呢喃着,他忽然觉得应该去做点事情,这样往后的日子里就会有些有趣的发展,而借此直接将自己的主子牵连到更深的地方去。
呵,真有趣。
“大人!大人!”有人压低了声线喊着。
韩五鬼和陈泽凛都将目光转向声音的来源,穿着铁蓝色狱卒衣的狱卒一路小跑过来,习惯于传递信息的狱卒停下后也不喘气,接着说道:“大人,该离开了。”
“怎么?”韩五鬼眉头轻皱,瞪着那名前来报信的狱卒,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在当下催促自己离开。
他今日特意将牢狱里看守的狱卒们只开,就是不想有人在旁骚扰自己,更不想有人在旁听见他们说的话,而按照先前所疏通的情况,至少一个时辰之内都不该有人进来的,但是眼下却有人来催促离开,这让韩五鬼气恼和费解。
报信的狱卒被瞪得心寒,颤颤巍巍地说道:“地上看守牢狱大门的守兵被杀害了,现在所有支开的狱卒都已经被召回,所以今天还是先到这算罢,如果引起太多人注意的话,难免还是不大妥当。”
狱卒拿出一套同样的制服,明显是想让韩五鬼换上,好带他出去。
密集的脚步声从通往上下层的楼道那传来,愈发地响亮,狱卒以眼神催促着。
“看来还得委屈你在这阴暗的牢房里住上一天,我尽快将你的案子办好,好让你出来的。”韩五鬼放下这话后,从狱卒手上接过衣服换上,被带领着往楼道走去。
“这层都搜查过,三层收监的牢犯都齐了?”牢狱长质问着从三层内走出的韩五鬼两人,在经过一番问答后狱长才给两人放行,转而又命人赶往牢狱的更深处。
不久前。
铛铛。
铁铸的牢房栅栏被人敲响,陈封站在牢房外的走道,这是地下五层的牢狱,如此之深的地方,囚禁的大多却不是死囚,死囚不需要到这种地方占活人的位子。
那些注定在阴暗的地牢里苟且渡过余生的活人。
“没想到啊,在这里住了多久了?”陈封笑着对牢房内的人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