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饭后,李豹准备进山,交待女儿,一方面看好家门,一方面给少林寺报个信儿,告知昨晚寺院闹贼的事儿,要少林寺以后多加小心,防范盗贼。娇杏点头答应,待爹出门后,忙完了家务,就掩门离家,打算就近去小溪北岸的少林养马院传话。
跨过少溪,就见养马僧周友牵了一匹额生红花的白马从养马院出来,马上蹲着一只猴子,后面跟着钟头僧周净。觉得奇怪,便招招手,笑嘻嘻打听。
“哟!周友师傅好悠闲呀!这是出去遛马还是遛猴呢?”
周友听出娇杏有取笑的意思,皱一下粗黑的眉毛,生就的关公脸马上涨了一圈儿,急着解释,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挤出几个字来。
“不是——正事!”
“不是正事?那就是歪事了?”
娇杏笑声响亮起来,这样问话,是有意逗他。这周友是少林寺出了名的笨僧,说话做事,总是显得迟钝。据寺里的僧人说,10多年前,周友跟师傅悟聪来少林寺,一部二百六十字的《心经》,整整读了半个多月才能背诵。因为记性差,背经难,没少在寺里吃苦头。少林寺督课僧人甚严,尤其是小沙弥和年强僧人,午斋前,一定要背诵早课时学的某段佛经。会背诵的,才许进午斋。为此,周友常常中午饿肚子。过了一段,寺里见周友实在不是背经的料子,身子骨却周正健壮,便让他专学少林武功,期望他能成为一个像样的武僧。哪知,一套少林棍,二三十个招式,他竟一个月演练不熟,为此没少挨教头的棍子。两三年下来,监院见他文不成、武不就,实在难以造就,又不忍心他老是挨饿、挨棍子的活受罪,就给他个杂差,让他到养马院养马,也不图他把马养的怎么好,就是想让他吃个顺溜饭。因为自己不争气,才被罚养马,周友也无可抱怨,养马倒也兢兢业业,还真就养的马肥膘壮。
明知娇杏在玩笑,周友还是一本正经地回答。
“不是歪事,是、是、正事——”
满脸的着急,偏又说不囫囵话,只得回头看看跟在马后的师弟周净。
娇杏见他一派老实,不忍心再多取笑,连忙安慰。
“知道是正事,慢慢说,不用急。”
精瘦白净的周净早已接过话茬儿。
“师兄是去登封城买袋喂马的粗盐,我是顺便趁他的脚力去城里看病,这才一起出山——你说,就这几句话,他愣是半天跟你说不清楚!幸亏我跟着不是?”
娇杏撇嘴笑笑。
“可不是嘛!周友师傅还真少不了你!”
周净得意地笑笑,越过周友,迎住走过来的娇杏,小眼睛里闪烁着热腾腾的火苗。
“娇杏姑娘,去不去城里看戏?你骑上马,咱们搭个伴儿!”
不等回答,转脸朝马背上的猴子一挥手,要猴子下来。手势太生硬,猴子误解了,忽地长起身,在马背上稍一撤身,警觉地摆出一个霸王开弓的迎战架势。
娇杏忍不住又珍珠落盘似的笑起来。
“算了吧周净师傅!小心惹毛了猴哥挨揍啊!再说,我一个大姑娘,跟你们和尚一起去看戏,恐怕被人家当戏看呢!”
周友赶紧呵斥猴子。
“不许撒野!招人笑话!”
猴子倒也听话,扑腾一声坐在马背上,委屈地一努嘴,歪过头去。
周净也不理会,依然满面殷勤地招呼娇杏。
“那你要不要捎点儿啥?我帮你买!”
娇杏眯起明媚的眼睛,想一想。
“你就买坛老陈醋捎回来吧——昨晚,我和爹去城里,只顾看灯,倒忘了买醋。不过,这会儿我身上没带钱,回来再给你。”
有幸帮上娇杏的忙,周净兴奋地像讨了皇封的钦差大臣,无限荣光和神气。学着戏里奉旨出征的元帅,说声“遵旨!”再朝周友一挥袖。
“牵马——出征!”
做出怀抱天子宝剑的架势,口里敲着锣鼓点儿,锵___
锵锵锵锵……便自顾自地出征了。
周友嫌师弟闹的厉害,赶紧陪起笑脸,朝娇杏合掌一礼,算是替师弟歉意,跟上就走,却被娇杏悄声叫住。
“周友师傅,我还有个事!”
“啊?什么事?”
周友有些意外,以为娇杏还是要捎什么家用的东西,伸手想招呼师弟回来。娇杏挥手拦住。
“算了吧!我跟你说了就成。”
“哦!那——你说。”
“少林寺昨晚闹贼闹鬼了——俺爹让我给少林寺提个醒,以后要多加小心——我就不去寺院了,你报知方丈和其他僧众吧!”
周友似乎一惊吓,又憨厚地笑笑。
“哪里有鬼!不用胡思乱想。”
娇杏误解了周友的意思,扬起眉头。
“你还不信?我和爹昨晚从城里看灯回来,可是亲眼看见的。”
当即简单说了昨夜的所见所闻。
周友瞟瞟少林寺常驻院方向,凝起眉头,沉吟多时,才迟疑着开口。
“少林寺安安静静地,我这就急火火地去找方丈,找师傅,说寺里闹贼闹鬼,他们肯定不会相信。传出去,少林寺脸上也无光。还是我晚上留点神,多在寺院和塔林附近巡视巡视,有贼捉贼,有鬼捉鬼,不惊天动地才好。”
是这个理儿!娇杏也觉事情没有完全弄明白,就嚷嚷出去不好。一转念,却又暗暗吃惊:这个少林寺百年不遇的笨和尚还有胆捉贼捉鬼?有那本事吗?随着心念,就歪了头,斜挑周友一眼,又挑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