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显不是人声，凄厉而瘆人。
李豹父女惊得浑身一颤，猛然停下脚步。
父女俩惶然对视一眼，正觉怪异。又听塔林内传出失魂落魄的一声惨叫。
“娘呀！鬼——”
这倒是清晰的人声，不用猜测，该是那盗贼的声音了。
真出鬼了！李豹惊异地看着女儿，怔怔地说不出话来。
娇杏刚才那样呼鬼唤神，原本出心惊吓盗贼，如今，真闹出鬼来，完全意外，惊诧不已。呆呆地看看爹，满面惑然和后怕。父女俩相对愣怔一会儿，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了。
毕竟李豹是老猎户，没少夜闯山林，胆气比女儿壮的多，短暂惶惑之后，很快镇定下来。就着月光，弯腰从地上捡起根干柴棒，这才发话。
“我去看看！你在这里候着！”
娇杏不放心爹一个人独闯塔林，也就近捡起一根木棒跟上，心头却有几分忐忑和犹豫，不由迟疑地轻唤一声。
“爹——”
李豹回过头，听声音，知道女儿有几分心虚，微微一笑，半嘲讽半阻止。
“害怕了，还跟上来做什么？好好呆着！”
爹的嘲讽，反而激起女儿的勇气。娇杏跺了一脚，快步向前，嘴里狡辩。
“谁害怕了？俺是担心爹！”
李豹疼爱女儿，也不过多计较，只是呵呵一笑，反讽。
“哟！丫头懂得孝敬了，爹心领了！”
他知道女儿个性倔强，不会让他一个人进塔林。也不再阻挡女儿，只是特加提醒。
“跟紧我，多加小心！”
父女俩这才紧握木棒，脚步谨慎，向塔林靠近。比起刚才追贼，已经慢了许多。
距离塔林十多步时，娇杏忍不住靠近爹，悄声问。
“爹，塔林里不会真有鬼吧？”
李豹瞪一眼女儿。
“傻丫头！怎么说话呢！塔林里埋着的都是得道高僧，即便显灵，也是罗汉菩萨神仙，怎么会有鬼呢？”
娇杏却有点怀疑。
“可是，刚才那声尖叫，咋听，都不像罗汉菩萨神仙啊！”
李豹依然不在乎。
“那又怎样？兴许是塔林里的罗汉显灵故意那样吓小贼呢！我们来帮少林捉贼，堂堂正正，不用害怕。再说，我们家几代住在塔林附近，与少林寺百年交好，塔林里的高僧大德罗汉菩萨自然也不会吓我们！”
听爹这样说，娇杏胆壮许多，脚下的步子也不觉铿锵起来。
外面尽管月光浩浩，塔林里却是塔影幢幢，稍一走神儿，就觉有人影晃动。父女俩穿行在塔林里，格外小心，唯恐那个受了惊吓的盗贼，就藏在哪座塔后，乘其不备，突然窜出来袭击他们。所以，父女两人多是背靠背地搜寻，一个看前，一个看后，一个顾左，一个顾右，搜寻地很细很慢。
塔林里，静静悄悄，除了父女俩轻微的脚步声，和改变身姿时衣服细微的窸窣声，再无一点杂音。父女俩越搜寻越觉疑惑。已经搜了大半个塔林了，怎么一点不见盗贼的影子？不见影子也罢，怎么也没有一点声息？
盗贼哪里去了？
如果是逃出塔林，那应该有声响的呀！毕竟盗贼受了惊吓，不会再顾忌脚下许多。如果盗贼没有逃出塔林，应该昏倒地上的。就算醒来，也会为了躲避他们父女，露出一些影子，弄出一些动静的。可是，塔林里，幽潭一样寂静，似乎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静。静的让李豹父女心里阵阵发虚。
眼看一百多座墓塔都搜寻过了，还是没有丝毫发现。
“爹！难道那盗贼上天入地不成？”娇杏忍耐不住问。
李豹紧缩眉头，没有回答。他也没有答案，却又不愿胡乱猜测，只能闷着。
娇杏突然用木棍一戳地面，对着身边的墓塔大声问。
“罗汉爷爷们，难道真是你们显灵捉了盗贼？那又把盗贼弄哪里去了？”
塔林里没有回答。
倒是李豹，煞有介事地呵斥女儿。
“别乱喊乱叫，惊动了这里的罗汉菩萨们，让他们静静安睡！”
从塔林出来，娇杏还心有不甘，不住回头看看，小声嘀咕。
“真是出鬼了！真是出鬼了……”
李豹依然闷着，只顾低头走路。
娇杏越想越觉稀奇，扔了木棒，扯一把爹袄襟儿。
“爹，你经的事多，过去塔林里可曾像闹过鬼？”
李豹摇摇头，却又仰起脸，吐口长气，若有所思地低喃。
“我倒没见过。不过，听你爷爷说，他小时候，还真听见过塔林里武僧练武的声音，时而扑腾扑腾，时而嚯嚯嗨嗨，动静还不小。只是黑更半夜的，他没进塔林，弄不清是真有武僧练武，还是武僧的英灵在夜间练武——现在想想，还真有可能是武僧的英灵哩。”
娇杏打个激灵，却又兴奋的点点头。
“我想，也有可能——要不，今晚的盗贼一进塔林，怎么惨叫一声，就没有踪影声息了呢？！”
李豹没有接腔，沉默一会儿，好像想起什么。
“对了！你哥去开封府谋差事前，好像也提到过，一次夜深回家，路过塔林，听见里面有拳脚扑腾的声音。他以为里面有武僧，咳嗽一声，想搭个腔，里面却又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息了。他后来跟我提起，我还说是他胆儿小，听错了，没往心里去。今天看来，还真有可能——”
“啊？我哥也碰见过？”
娇杏回头朝塔林方向看一眼，赶紧往爹身边凑凑。
李豹瞥一眼女儿，笑着摇摇头。
“不想这些了！反正塔林里埋的都是满怀慈悲的高僧罗汉，就是显灵，也是只吓小鬼，不吓好人的。何况咱家与少林寺做了几代的好邻居呢！”
“嗯！是这个理儿！”
娇杏心头轻松许多，又专门回过头来，朝着塔林的方向，双手合什，满怀敬意地颂声佛号。
可是，父女俩刚刚跨进家门，就听身后远远传来一声凄厉的尖叫。那声音，与塔林里的声音如出一辙。
